第九章 游擊木蘭

廖榮坤施妙計;陳再道背光洋。

吳煥先冒充風水先生籌款,「何道士」燒房潛入「鏟共團」。

吳光浩率部東進黃岡。襲擊長嶺,攻佔羅家崗。敵十二軍迅即調兵三千圍攻木蘭山。

失敗算什麼,我們骨頭硬。周大娘獻子救出王樹聲,王秀松率游擊隊消滅「老子」王建祿。

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吳光浩時刻都在警惕著茫茫夜色中的風吹草動。雖然這次行動可謂迅速,而且做了最大限度的保密工作,連家人都不得告知鄂東軍的去向。可他還是放心不下,前面派了尖兵,甚至兩翼都放了遊動人員與隊伍一併前行,即便這樣,還是小心謹慎,高度警惕。稍有風吹草動,便停止前行。

按說72人的隊伍目標並不是太大,且是深冬的風高夜黑時節。可是,每往前走一步,吳光浩就覺得自己的壓力增加一分。這絕不只是一支72人的隊伍,在它的背後,至少有48萬黃麻人民的期盼和希望。多少次的浴血奮戰,多少次的死裡逃生,如今就剩下了這72個人馬!

進七里坪,越黃安城,過桃花鎮。而每經過一個「中心區域」,吳光浩的感情都是十分的複雜。這都是些鬧得最紅的地區,如今卻都處於令人窒息的恐怖之中。「鏟共團」,「清民團」,土豪劣紳的大小嘍啰及其教導師的任何一個敵人,都有可能在意想不到的一刻,接近並發現他們的人馬。可是,這些地方原本是他們自己的天下。「銅鑼一響,四十八萬」!進佔七里坪,攻佔黃安城。一次又一次的暴動,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打得魏益三的第三十軍落花流水,進入黃麻如同進入泥潭;殺得土豪劣紳四處逃竄,見了農友都得躲著走。如今,卻只剩下72號人馬。還得躲躲閃閃,生怕狹路相逢!

不過,吳光浩的信心卻是堅定的。之所以放棄北上大別山的想法,而一下就「鍾情」於木蘭山,他是有他的想法的。除了公開提出的那些理由之外,吳光浩心裡其實還有個不想說出口的秘密,木蘭山是個「養」兵的好地方。險惡的環境自不必說,每走一步路,都能鍛煉戰士的毅力和勇氣。更重要的,還是便於出擊,利於發展。做夢,他都想擁有一支能征善戰的部隊,就像葉挺的獨立團那樣。而之所以這樣想,正是因為殘酷的現實,使他越來越相信毛澤東的真理——「槍杆子裡面出政權」。革命者要成功,就必須有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隊伍。別說魏益三的第三十軍、任應歧的第十二軍,就是各個軍閥實力,乃至日益盛強起來的蔣介石,也都不在話下。只有這樣,才能打倒、消滅一切剝削階級。否則,革命就只能是空想,甚至於做夢。

可是,我能做到嗎?我能把這72人的鄂東軍發展成一支「鐵軍」嗎?

一定能!否則,我就不當這個副司令。而一想到副司令幾個字,不由自主,吳光浩就又想起了潘忠汝。忠汝當是一員大將的,如今卻只能由我和克敏帶領大家把「長劍」舞上木蘭山了。放心吧,忠汝,等到天地日月重開時,我會告慰您的在天之靈的!

「前邊有敵人。」

「後面好像也有尾巴。」吳光浩稍一走神,前、後就都有了情況。

「停止前進。」吳光浩下了命令,接著便上前向尖兵了解情況:「大概有多少人馬?」

「約有二百來人,各大路、小道,甚至山岔口都有人在把守,是不是……」

「不可能。不會這麼快就把消息透出去。」尖兵剛想說是不是走漏了風聲,吳光浩一下就否定了。

「不過,後面倒是有可能。」說著,他就問報告情況的戰士:「後面有多少人馬?」

「不太清楚,腳步倒是挺急。過桃花的時候還聽不到動靜,現在有了,越來越近。」

「怎麼辦?」戴克敏忙在一旁問。

「就地隱蔽看來不是辦法,」汪奠川也在一旁說:「天都快亮了」

「是。」抬頭看看天色,吳光浩就自言自語道:「現在是在高橋區,雖然快到木蘭山了,可沒兩個小時上不了山。而兩個小時一過,天就大亮了。榮坤——」想著想著,看了看四周離得最近的村寨,吳光浩卻突然點了廖榮坤的名。

「有事嗎?」廖榮坤一步上前。

「這樣,現在前後都發現了敵人。是不是沖我們來的,不清楚。不過,我們得想辦法躲一躲。這裡肯定不行,天馬上就要亮了。要躲,我們就得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明白。」

吳光浩一說,廖榮坤馬上就明白過來了。還不等其它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廖榮坤就地就抖開了他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袱。打開一看,眾人才明白了幾分。包袱里裹的是一套國民黨第十二軍任應歧部的上尉軍官的衣服。

「沒辦法,只能出如此下策。到土劣家裡去躲一躲,你們說怎麼樣?」

廖榮坤穿上了國民黨的上尉軍裝,吳光浩才向大家說明了他的想法。

「也只能如此了。算是老天長眼,好好的吃他一頓,然後再解決幾個,也就是我們敬『山神爺』的『見面禮。』」

說著,曹學楷就沖著大家笑了笑:「對不對?」

「對,再沾一次腥氣,光浩又可多活一個星期。」戴克敏又想起了王秀松的玩笑。

但不等大家都笑個夠,吳光浩就急急地下了前進的命令:「立即出發!」一聲命令,隊伍改變了方向。不是向前而是隨著廖榮坤,斜插進一片山坡下的稻田裡。

不一會兒,隊伍就接近了一家高門大戶。這時天色尚未大亮,廖榮坤卻向吳光浩眨了眨眼睛,又朝大隊人馬擺了擺手,示意部隊停止前進,接著,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高門大戶門口,「哐哐哐」,舉手就把門敲得山響。門這一響,村子裡的狗便驚動了。東一聲,西一聲,三聲兩聲就叫成了一片。

「哐哐哐,哐哐哐」,半天沒有人應,廖榮坤就又不耐煩地敲了幾下。

「媽的,死人啦?敲什麼敲?」院子里這才有了拖拖啦啦的動靜,傳出叫罵聲之後,又是虛張聲勢的拉槍栓聲。

「哐哐哐」——「他媽的快開門。」廖榮坤連敲帶喊,說的卻是一口地道的河南話:「快開門,人死光了嗎?」

「開門幹什麼?找死啊?」應聲的也不示弱,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就「嘩啦嘩啦」地開了門。但等門一拉開,見是個儀錶堂堂的上尉軍官,手裡提著桿長槍的家丁便驚呆了。半天才說:「啊——啊,長官駕到,有失遠迎,有失……」

「少他媽啰嗦,快給老總們搞牛肉白面吃!」廖榮坤卻一下打斷了他的話,侉里侉氣地給他下命令。

「好的好的……」那傢伙一面點頭哈腰,一面就把廖榮坤往院子里迎。剛一轉過身,就沖著院子大喊:「老爺快起來,任老爺的河南軍(任應歧的十二軍)到了——」

「啊?」應著家丁的叫聲,上房就很響地傳來了一聲高興的驚呼。接著一陣響動,一個老爺模樣的人物就扣著長袍的扣子跑了出來。一見廖榮坤,丟下沒扣的扣子不管,雙手就忙作揖道:「大軍駕到,有失遠迎。請,請,快請!」

廖榮坤也不客氣,一步就跨進了他的上房。但卻不坐,四下打量了一下之後,邊脫手套邊高聲說:「別的都不要了,快弄些牛肉白面給老總們吃!」

「老總們人呢?快請到屋裡,快。」說著,老爺模樣的人就指使提槍的家丁:「快請老總們到屋裡。」

「慢。」廖榮坤卻把手一揮。

「怎麼?」老爺一下莫名其妙。

「噢,是這樣。」廖榮坤這才矜持地說:「老總們經此地是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今日打道貴府,牛肉白面其實是小事,主要呢,還是休息。啊,休息。也就是說,得保密,嚴格保密。」說著,廖榮坤還把脖子一伸,向急忙遞過來的老爺的耳朵邊一湊,神秘兮兮地壓著嗓門說:「只許我們的人知道,千萬別讓那些窮光蛋們知道。」說到這兒,才又挺直身子說:「要是走漏半點風聲,本官可就要得罪了。」

「哪裡哪裡。沒問題,沒得一點問題。老總們能光臨寒舍,還不是敝人的榮幸。快坐,先用些茶水噢,快請老總去呀,快,老子以為你早就去了呢。」說著說著,老爺就指使家丁去叫「老總」。眼看家丁一顛一顛地出門了,這才又回過頭來對廖榮坤說:「待會兒敝人馬上就去通知自己人。今日我作東,酒水要是侍候不到,老總你就開罪我好了。」

這邊說著話,那邊吳光浩就帶著隊伍進門了。

這時,地主老爺家的男女老少也都起床了。一見院子里「呼啦啦」湧進來這麼多兵,就又驚又喜地「喳喳」個不停。

「喲,瞧那軍官,多神氣!」

「什麼呀,怎麼都是破破爛爛的,這是哪門子隊伍。不會是泥腿子的自衛隊吧?」

「傻,你可真是傻。人家這是便衣隊。你瞧,瞧那當官的要給他們訓話了。」

順著兩個女人的眼光,廖榮坤果然大大咧咧地站在隊伍面前,神靈活現地「訓」著話:「弟兄們都給我聽著,今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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