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網恢恢

四四方方的小房間,周圍是壓抑的灰色圍牆,屋子裡除了一張方桌和兩把椅子外空無一物,這就是聯邦調查局的訊問室了。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吊燈開關,如果你夠細心就會發現上面少了一個螺絲,那裡安裝著針孔攝像機,隔壁房間的探員通過廣角鏡頭可以監視訊問室里的一舉一動。空氣里有淡淡的油漆味道——FBI在蘭利的辦公地點是臨時性的,我進來的時候仔細觀察了一下,橫豎不超過10個人。看來沃森是迫切希望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故意避開FBI在弗吉尼亞的行動中心。不過這種情形對我倒是頗為有利。

沃森把我請進來以後就不知去向了,房間里靜悄悄的,幾乎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這是FBI新近發明的「精神摧殘法」的第一步——隔離孤立。人從本性上講是社會性的動物,因此即使是最孤僻的人在長期與世隔絕的環境中也會產生焦慮、無助的感覺,也就是所謂的「幽閉恐懼症」。這樣一來,只要繼續有技巧地施加壓力——比如強迫不許入睡使他精神恍惚等等,就會造成犯人心理防線的崩潰。這種方法比起過去常用的嚴刑拷打、藥物注射來說似乎更「人道」一些,好像也不違反國際法。據說鼎鼎大名的基地組織3號人物哈利德就是在精神摧殘下被撬開了嘴。

不過,沃森想用這種法子逼我就範,可是打錯了如意算盤。在房間里轉了幾圈之後,我用風衣捲成枕頭,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很不禮貌地搖醒了我,大概天亮了吧。一個細高個兒把一盤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我囫圇吃了兩口,起來想活動一下筋骨。因為睡姿不佳,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我索性蹬掉靴子跳到桌子上開始一板一眼地打太極拳。

「砰」的一聲,門好像是被踢開的,沃森面色發青地站在那裡,一雙冰冷的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下來,小姐!你以為這裡是旅館嗎?」

「早上好,巡官大人。」我跳下來套上鞋子,「我等你等得很辛苦哦。可以開始了吧?」

「那好。」他大搖大擺地晃到桌子對面坐下,「嘩啦嘩啦」地翻著一疊文件,「黎,我們這裡有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令……」

「先等一下。」我打斷了他,「我可不可以看一下你所謂的通緝令?」

「呃……好,給你。」

「虛張聲勢!這只是協助調查的通告,上面連照片都沒有你憑什麼說我就是這個女殺手,叫什麼『雪狐』?」我把那張紙丟到他臉上,「如果沒有直接證據,我可要控告你們了!」

「哼,我知道你不好對付。」沃森是個老手,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還是蠻鎮定的,「小姐,你在中情局的代號就是『雪狐』。2000年2月你辭職後就蹤影全無,兩個月以後,一個叫『雪狐』的女殺手就開始在中國活動了。2003年1月,『雪狐』出現在巴黎,一個CIA的特工有幸見過她的真面目,根據他對國際刑警的描述,我們認定十有八九就是你!而且,我相信如果SWAT(美國洛杉磯警察專責特別行動小組)的小組長想殺一個人的話,他一定逃不掉!」

「我可愛的巡官呦——」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想用這些巧合說服陪審團嗎?你叫那個特工出來指證我好了。」

「我他媽的怎麼知道中情局的卧底特工在什麼地方!你還真是有恃無恐啊!」沃森惡狠狠地瞪著我,「不過別得意。知道我們怎麼注意到你的嗎?有知道實情的人給我打了電話!」

「很好,讓他出來和我對質啊!」

「這……」他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等你上法庭的時候會見到他的!」

「得了,長官!」我用挑逗的目光掃視著他的眼睛,「你接到的恐怕只是匿名電話吧?還是在公用電話亭打的?你根本找不到任何的人證物證就貿然行動,想立功也不能這麼著急吧?」

「這你怎麼解釋?」沃森把我的手槍扔在桌子上。

「『非法持有槍支』和『一級謀殺』是兩個概念,除非你可以證明死者是被這支槍殺死的。再說,地方法官已經同意頒發『危險武器攜帶許可證』給我,在這之前我又沒有帶槍上街,你抓不到我的把柄。」

「你……」

「別激動,沃森。其實我在很多方面很願意和你合作,比如……」我探身過去,勾勾手指讓他靠近一點,「比如中情局穀倉里的老鼠。」

「鼴鼠?你知道中情局裡的鼴鼠?」沃森吃了一驚,「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這隻老鼠害了我的朋友,中情局又沒有人可以信任,所以我想借你們的手除掉他。」

「你想和我做筆交易?」

「巡官大人,你根本沒辦法起訴我,所以應該是我免費奉送。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沃森半信半疑,但是顯然不想放過立大功的機會。

「雖然我不相信中情局,可是對你們也沒什麼好感。我需要CIA派一位高級官員來旁聽,而且,要把這個窟窿堵上!」我指了指針孔攝像機。

「呃……」他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不過,小姐,別耍花招!」

沃森對我的態度一瞬間由冷轉熱,不僅親自給我送咖啡,還叫人預定了豐盛的午餐,讓我都覺得有點兒受寵若驚了。一轉眼到了下午,我等得有點兒不耐煩的時候,訊問室的門終於開了,霍里老爹重量級的身軀進入我的視線,他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我的小姑娘,你還好吧?」

「我很好,老爹。」我靠在這位曾經像慈父一般照顧我的前上司和老師的胸前,突然想大哭一場。

「好了,女士。」沃森清了清嗓子,「你的要求我做到了,可以開始了吧?」

「沒問題!」我甩了一下頭髮,「不過我想先來杯咖啡。」

「好的,好的。」沃森很不耐煩地轉身去拉門,我瞅准機會撲了過去,用左臂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掏出迷你型手槍抵住了他的太陽穴——這就是剛才老爹在擁抱時送給我的見面禮。

「老實點兒,長官!」我冷冷地命令道,「老爹,把門打開,出去!」

霍里老爹默默地照辦了,我押著沃森走在他後面,外面的探員們一個個頓時目瞪口呆。

「好了,先生們,都給我雙手放腦後,到窗邊去站成一排!誰敢輕舉妄動,我就要你們上司的命!老爹,麻煩你也過去!快!」

一干人等慢吞吞地照辦了。

「很好,現在把槍都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慢一點兒,從左邊開始一個一個來,讓我看清楚了!」

他們的表情非常不情願,不過為了沃森的小命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極了,先生們。現在,把衣服都脫下來——從裡到外都要脫,快!」

「可是小希……」老爹裝出可憐巴巴的眼光看著我,欲言又止。

「沒什麼『可是』,快點兒!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用槍口戳了一下沃森的腦袋,那倒霉的傢伙居然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老爹身上,他們都是些毛頭小子,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希望這位老前輩給點兒靈感。老爹嘆了口氣,解開了衣扣,其他人知道別無他法,只好紛紛效仿。

「非常好,各位。」我看著這些平時衣冠楚楚、不可一世的夥計們的狼狽相,強忍住笑,「接下來,老爹,麻煩你把手槍裝到這些西裝的口袋裡。然後,打開天井的窗戶,把所有衣服褲子鞋子統統給我扔下去!」

老爹愣了一下,還是無奈地照辦了。

「好了,現在都給我面壁蹲下!」我挾制著沃森慢慢後退,「沃森,伸手把門撞上!我帶你去捉老鼠。呵呵!」

退出了房間,我一掌擊昏了沃森,從他口袋裡摸出汽車的鑰匙和其他我需要的東西沖了出去。

汽車駛下64號公路,向左轉上一條僻靜的小路,我緊張的神經漸漸鬆弛了下來。這裡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小路的盡頭就是中情局的秘密訓練營地——培力營的入口。我把車推進路邊的深溝里,穿過小樹林向遠處的小山丘奔去。在那片森林裡有一間不為人知的木屋,是培力營野外生存訓練的緊急救護小組的落腳點,不過在這個季節是沒有人在那裡的。我故意兜了個大圈,趟過小河,這樣即使他們請求警犬隊的支援也沒有用了。

來到小屋時已經是漫天繁星了,我從牆角把一個髒兮兮的木箱拖到窗邊,坐在上面觀察著動靜。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我長長出了口氣,把頭靠在窗框上,盤算著下一步棋該怎麼走。也許是太累了,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朝陽炫目的紅光把我從睡夢中喚醒,不遠處的灌木叢里傳來的悉悉簌簌聲讓我警覺起來。霍里老爹氣喘吁吁地鑽了出來,機警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大步向小屋走來。

「小希,你在嗎?」他探頭探腦地溜進來,輕聲喊著。

「早上好,老爹。」我從門後走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裡,「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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