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帝的面紗

弗吉尼亞的蘭利市是所謂「偉大寓於平凡」的最佳例證,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城市的一條僻靜的街道盡頭,坐落著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總部——喬治·布希情報中心。四通八達的情報網路把世界各地的信息源源不斷地傳送到這裡,外表與常人沒有什麼區別的情報官員總是行色匆匆,不過幾十年來,這一切並沒有影響小城居民平靜的生活。

然而幾乎是一夜之間,一個神秘狙擊手的出現卻開始讓人們膽戰心驚、無所適從,一向熱鬧的周末午夜也變得冷清蕭條起來。

我靠在馬克西姆大廈地下停車場冰冷的水泥柱上,借著暗淡的燈光瞄了一眼手錶,已經23點15分了,怎麼還不回來?我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是漫長的等待總是不太好受。終於,一輛黑色的福特LTD駛入我的視線,文森特·柯姆賽一臉倦容地從車裡鑽了出來,手裡拎著揉得皺巴巴的風衣。

「晚上好,文斯,很久不見了。」我從陰影里走出來,送給他一個很甜的微笑。

「希穎!」他像孩子一般大叫起來,撲過來抱住了我,「兄弟!真的是你啊!你這幾年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文森特的公寓在大廈的17層,透過寬敞客廳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蘭利頗有特色的夜景。房間裡布置得簡單舒適,看來這傢伙混得還不錯,只是隨處可見的襯衫、襪子、雜誌還是給人一種單身生活的邋遢感覺。

「你可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他把一堆臟衣服從沙發移到藤椅上,給我騰出坐的地方,「紅茶?果汁?」

「果汁好了。」我欣賞著牆上的照片,「這些好像還是我們在訓練營時照的。」

「美好的回憶啊……」一瓶葡萄汁飛到我的懷裡,文森特給自己開了罐啤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長官,當初為什麼就那麼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有。我和瑞克為了給你準備慶功會好幾天都沒睡好覺,可是等到的就是你的一封辭職信和三年的音訊全無!小希,你太不夠朋友了吧?」

「我……很抱歉。」我避開他責備的目光,「可是我有我的原因。你知道我當初決定放棄學業加入中情局是為了有機會和能力為父母報仇。儘管如此,我自認為對中情局也是仁至義盡了。」

文森特一臉茫然,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可是我得到的是什麼?好不容易活著從巴爾蒂摩爬回來,還要被隔離審查,接受自己人的審問!換了你會怎麼想?」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那也是沒有辦法啊,你是整個情報網唯一活著回來的人。而且事情很快就澄清了,局長還準備親自為你頒發勳章,可是你……」

「去他的勳章!我算是明白了,什麼正義、公理,全是為了哄騙你為他們賣命罷了。」我嘆了口氣,「不過文斯,我還是一直把你和瑞克當成我的兄弟的。」

「謝謝。」文森特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擁住我的肩頭,「你知道,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小希,我需要你的幫助。瑞克的事……你聽說了?」

「我看了電視報導,太可怕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回來之前我去過醫院。醫生說會儘力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他的聲音有點兒哽咽,「已經是第12起了,從華盛頓到弗吉尼亞和馬里蘭,到處人心惶惶……」

「那麼,可以確定是連環槍手乾的嗎?」我直截了當地表示我的懷疑,「文斯,瑞克是個情報官員。如果沒有確定的證據,不能排除渾水摸魚的可能啊。」

「這個……現場附近沒有找到彈殼,不過從取出的子彈來看,都是點233口徑的來複槍。」

「點233口徑的來複槍有17種,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難道沒有進一步的資料嗎?」

「小希,你知道CIA在美國國內沒有執行權,FBI已經明確指出不讓我們插手。我也是拐彎抹角才搞到一些七零八碎不知道可不可靠的消息。」

「FBI那邊是什麼人在負責?」

「一個叫沃森的巡官,去年才從紐約調到弗吉尼亞的,傲慢的傢伙!」

「那麼,你都打聽到什麼情報了?」

「比如說,幾次案發時都出現過一輛白色的箱形車。還有一點很令人費解,一個搜證警員透露說在案件的現場附近都找到了一張上帝圖案的紙牌。牌的背面寫著『可愛的警察,不要白費心思了』,署名是『上帝』。」

「紙牌?搞什麼鬼,這次也有嗎?」

「有,筆跡也一樣,只是……如果……」

「如果襲擊瑞克的人可以像你一樣搞到秘密的信息,換句話說,如果他是情報局內部的人——」我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文森特閃爍的雙眼中,「文斯,你在擔心什麼?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幫助,至少應該讓我知道實情。」

死一般的沉寂。文森特的目光落在鋥亮的皮鞋上,左手下意識地撓著頭皮。我知道他想告訴我一些事情又拿不準應不應該,畢竟中情局的信條就是「無人可以相信,永遠不說真話」。

「小希……」他終於打破了沉默的空氣,「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不過你必須保守秘密。」

「我發誓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舉起右手,「我猜和鼴鼠 有關,對嗎?」

「你太可怕了。」他很無奈地點點頭,「不錯,在『911』之後,CIA內部的問題就暴露無遺了,所以局長親自挑選了一些可靠的情報官員進行秘密的內部清洗,我和瑞克就是負責總部清洗的案員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我們發現在總部處長一級的官員里可能存在一隻大鼴鼠!那天一早,瑞克去華盛頓和一個線人見面,下午還沒回到局裡就出事了。我怎麼能不懷疑?」

「恕我直言,文斯,清洗中情局內部的耗子可是人家FBI的工作。你們這種行為是越權辦案。要是讓司法部知道了,大家都不好過!」

「所以我現在非常被動,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麼辦?」

「這個……瑞克的隨身物品你總該檢查過了吧?」

「當然。只有錢包、幾張收據、記事本……還有他的手槍。沒有任何東西遺失的跡象。」

我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情報官員其實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總是在生死線上掙扎,除了外派執行特殊的任務,其他時候沒有必要也不允許隨意配槍的。我也是在「改行」以後才習慣了槍不離身的日子。如今瑞克在總部和特區 之間行走居然也不忘帶槍,難道他知道自己會有危險?為什麼?

「小希!」文森特捅了我一下,「有什麼想法嗎?」

「其實也簡單,連環槍手和鼴鼠,只要捉住其中一個不就有答案了?」

「和沒說一樣!」他好像很失望的樣子,「你要能隨便捉住其中一個,下半年的《時代周刊》的封面就不會有別人的位置了。」

「呵呵,沒那麼玄吧。他們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有破綻。比如……」我微微一笑,環顧著四周,「我現在需要一台可以連接到網際網路的電腦,不過要保證安全。」

「我書房裡的就可以用,而且是連接在CIA內部的網路里,絕對是安全的。你想幹什麼?」文森特被我突如其來的要求搞得很是摸不著頭腦。

「別急,會讓你知道的。」我起身向他的書房走去,「我今天要熬夜,有工夫幫我煮一大壺咖啡好了。」

清早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帘照了進來,我關上電腦,揉揉發澀的眼睛,活動著酸痛的肩膀。

「幾年不見,你居然迷上了網際網路。」文森特端著一盤火腿煎蛋和一杯果汁走進來,「一宿沒合眼不怕起皺紋嗎?呵呵。」

「說風涼話之前要搞清楚人家的動機,文斯。」我接過盤子狼吞虎咽地把早餐打掃乾淨,「你現在馬上給聯邦調查員打電話,告訴他們連環槍手應該在夏洛茨維爾北部這10平方英里的地區。」一邊說,我一邊用鉛筆在畫滿小點的地圖上勾了個圓圈。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知道?」文森特的下巴好像都要掉下來了。

「我說過,只要是人就有弱點。那張紙牌讓我想起了偏執症晚期。」我捶著僵硬的雙肩,「這種人的弱點就是不能容忍別人的不屑和貶低,更不會答應別人搶去他的風頭。」

「那你在網際網路上都幹了些什麼?」

「非常簡單。我大放厥詞說我就是『上帝』,很快他就沉不住氣出來和我吵嘴了,呵呵,其實他比我想像的聰明一些,來來回回換了十來個IP地址,不過還是一樣逃不掉!我想他現在一定躲在他的車裡呼呼大睡呢,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哦!」

「為什麼是在車裡?」文森特似乎對我跳躍的思維不太習慣。

「廢話!他一直在換地方,每一次都相隔好幾英里,沒有車能行嗎?而且對他來說車比房子安全,隨時可以開著逃跑啊!」

「最後一個問題,老大,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上網?」

「我不知道,不過即使他不上網消息也會很快傳開,他早晚會露面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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