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陷落交易圈套

「我認識個老中醫,專治疑難雜症。」滕一鳴端著紫砂茶壺看著雷濤把大衣櫃里掛著的襯衫褲子都挪到床上,「我帶你去扎扎針,開幾服湯藥吧。西藥對你怕是沒用了。要不……你覺得心理醫生靠譜嗎?」

「我沒病,真的。」雷濤卸下掛衣服的橫杆,摳住衣櫃後背板的邊緣用力一拉,背板鬆脫,露出後面的暗格。這衣櫃是他自己動手做的,後面留了大約半尺左右的空間,存放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東西。

「你沒病就不會發瘋。」滕一鳴叼著壺嘴,含糊地說,「綁架案歸警察管,您不報警也就算了,說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能躲就躲。您倒好,張嘴把自己賣了,還興高采烈地要幫人家開保險柜。」

「我沒有傻到報上真實身份。」雷濤挑選了幾件工具,裝進腳邊的小皮箱,「我告訴他們我是梅東元雇來的私家偵探。他請我的目的是暗中調查翡翠屏風的匿名委託人,希望能買下屏風。梅東元不欲聲張,所以我用了假名。」

「哎喲喲,私家偵探,您硬漢小說看多了吧。」滕一鳴把茶壺放在一旁,「偵探從來和你都不是一夥兒的,千萬別有幻覺。再者說,偵探開保險柜?偵探專門抓開保險柜的!藍小姐和她那個師兄不是傻子。」

「我知道他們肯定會懷疑,但他們更需要我的幫忙。」雷濤合上皮箱蓋子,「祁向君堅持不報警肯定有問題。我想搞清楚他的目的。這個人看著彬彬有禮,但總讓人覺得戴著一張面具似的,不太可信。」

「喲,大偵探是靠相面破案的。」滕一鳴對雷濤不跟自己商量就決定幫藍筱和祁向君耿耿於懷,「您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我說,當著姑娘的面就總想著顯擺可不好。」

「在你眼裡我就那麼沒出息啊。」雷濤作揖,「從梅東元雇我去盜屏風開始,怪事一件接著一件。你別告訴我,你不想知道翡翠屏風背後有什麼門道。」他從暗格里拿出個絨盒子塞給滕一鳴,裝好背板和木杆,把衣服掛回去。

「什麼東西?」滕一鳴打開盒子,裡面躺著的是一支翡翠發簪。和一般的金銀底鑲嵌翡翠簪頭的簪子不同,這支簪子是用整塊翡翠雕成,通身翠綠,簪頭的位置嵌了珍珠和一對紅紫色的紫羅蘭珠子。雕工細緻,造型端莊古樸,紫紅和翠綠相互輝映,在優雅中增添了些許活潑。

「本來想過一陣子再給你。」雷濤挑了一套深色的衣褲,關上櫃門,「我聽說你家老爺子喜歡收藏明清的玉飾。下個月就是他的七十大壽,你要和家裡人和解,空手回去可不行。」

「喲,你還記得哪,謝謝了啊。」滕一鳴的臉上露出拿人手短的尷尬,「你這是……從哪兒淘換來的?」

「反正有點來路,三言兩語說不清。」雷濤看著滕一鳴的面紅耳赤,心裡暗暗覺得好笑。這哥們兒沒啥大毛病,就是喜歡貪仨瓜倆棗的小便宜。

「唉,其實吧,我只是怕你被人利用。」滕一鳴的口風轉得比跑車軲轆還快,「梅東元和你非親非故。他的那個徒弟假惺惺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你不能只為了滿足好奇心就跳進這火坑裡。」

「不能那麼說。」雷濤否認,「梅東元被綁架了,我想救他。」

「太危險了。」滕一鳴提醒他,「對,好歹一條性命,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但你插上一手能得到什麼?」

「我是在救人,不是做生意。」

「接著吹!你以為你救了梅東元,他就能告訴你翡翠屏風的秘密。」

「看穿別說穿。」雷濤乾咳兩聲,「我不全是為了梅東元。祁向君現在迫不及待想打開保險柜不知道是在打什麼主意。我告訴他我能幫忙,但條件是他得告訴我翡翠屏風的來歷。他答應了。」

「他一口答應是為了保險柜,到時候未必能對你說真話。」

「你得相信我腦子沒毛病。」雷濤推他,「我能感覺到祁向君對翡翠屏風的興趣大於救梅東元出來。考慮到他和屏風的關係……對了,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

滕一鳴拿出手機。「你不可能遇到比我更靠譜的人。」他按幾下屏幕,「我找到了喬師傅,保險起見錄了音。要聽採訪嗎?超多鮮為人知的內幕,包你滿意。」

「你大概說說吧。」雷濤看錶。他和藍筱約好晚上八點前過去,如今已經過了六點。

「大概嘛……祁向君的叔叔叫祁雪明,當年是挺有名的收藏家。」滕一鳴清清嗓子開始說書,「他和梅東元是怎麼認識的說法不一,可能是同學。相比梅東元,祁雪明為人處世低調很多。他是學設計出身,曾經和梅東元合夥開玉器加工廠,但主要的興趣是收藏明清時期的玉器。十來年前還出過一本書,據說學界評價挺好,現在已經絕版了。」

「翡翠屏風是祁雪明設計的?」

「這一點喬師傅不清楚,因為祁雪明生前自己設計過不少東西。」滕一鳴告訴雷濤,圈子裡人都知道梅東元和祁雪明兩家往來甚密。兩個人的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幾年前去緬甸賭石。

當年,梅東元和祁雪明每人拿出兩萬塊錢,一共四萬元,結伴去了緬甸。回來之後他們把石料賣了,開了工廠和店鋪。但是祁雪明的志向一直不在生意場,沒過幾年他就不再過問經營,開始潛心做他的研究和收藏,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才設計幾張圖樣。相傳這是他和梅東元矛盾的起點。

「梅東元曾說過,雕刻屏風的石料是他和祁雪明一起從緬甸賭回來的。」

「這個你去問祁向君吧。」滕一鳴說,「我聽說祁雪明自從賭石發達之後就沒再去過緬甸,連雲南都不願意去。他也不願提起當初的成功經歷,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關於他們乍富背後有陰謀的傳聞。當然,梅東元和祁雪明的關係並不像他自己粉飾得那麼好,雖然他的店鋪和工廠里一直有祁雪明的股份,雖然他收了祁雪明的侄子做徒弟,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彼此心有芥蒂。」

「原因呢?」

「表面上看是性格問題。梅東元覺得祁雪明假清高,祁雪明認為梅東元太功利。兩個人的興趣點不一樣,來往漸漸地就少了。事實如何,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現在么,祁雪明死了,真相如何只能問梅東元。」

「祁雪明是怎麼死的?」

「這件事值得說道說道。」滕一鳴精神一振,「八卦很多,多到我不知道該信哪一個。」

「梅東元說是意外。」

「警察也那麼認為。」滕一鳴又端起茶壺。

聽喬師傅講,當時祁雪明以養病的名義住在郊外一處小院,閉門謝客已經有一段時間,只有一個老保姆和他在一起,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家人每周去看望他兩次。祁雪明把自己的很多收藏都帶去了小院,說是要再寫一本書。

蹊蹺的是,出事那天祁雪明突然提出給保姆放假,說要安靜地構思。下午,附近村子的村民遠遠地看見他的宅子冒出黑煙。不幸的是,院子附近的消防栓壞了。等消防車趕到,房子已經燒塌。

「對於這場慘劇,有人認為是他殺,有人覺得是祁雪明想不開自盡。」滕一鳴嘬一口茶水,「相信他殺的人也分幾派。有人認為兇手的目標是他的藏品;有人說是尋仇;情殺居然也有人信。很好笑,是吧。」

「為什麼有人認為他會自殺?」

「這就是值得說道的地方。」滕一鳴得意洋洋,「祁雪明歸隱山林的公開理由是身體抱恙,但實際上是因為他在幫人鑒定時出了大錯,害人家賠了上百萬。這事讓一向極好面子的祁雪明覺得沒臉見人,跑到郊外躲了起來。沒多久,房子著火,他沒逃出來,傳出各種猜測一點不稀奇。」

「竟然有這麼多內幕。」雷濤心中的問號多了幾個。

「祁雪明的宅院在火災中幾乎夷為平地。你知道玉器最怕高溫,所以很多藏品都跟著他付諸一炬。這事當時在收藏圈裡挺轟動。你要還想往深了打聽,我可以回家去和我爸套套近乎。都喜歡收藏明清玉器,說不定他認識祁雪明。」

「我還是先聽聽祁向君的說法。」雷濤換上衣服,找出一雙輕便的軟鞋。

「你這樣真的不要緊嗎?」滕一鳴擔心地問,「要麼咱請個外援?」

「你別給我添亂。」雷濤警告他,「這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俯身拿起皮箱,「走了,祝我好運。」

天剛剛擦黑,街邊的大排檔飄起薄霧,煙火和燒烤的氣味包圍了沾滿油漬的塑料桌椅。啤酒瓶磕碰的響動混著一浪高過一浪的談笑,蓋過了肩摩轂擊的街道上喧囂的汽車喇叭聲。

梅東元的四合院靜謐依舊。垂花門上「凝璃苑」三個草書金字在昏暗的光景中更顯蒼勁。石榴樹在晚風下輕動腰肢,金魚悠閑地在半人高的雕花地缸里游弋,吐出一串串晶瑩的水泡。環抱著魚缸的假山上,一隻巨大的茶壺將清澈的水流注入魚缸,激起連綿的清脆水聲。只可惜,每次走進這清幽雅緻的院子,雷濤都只顧著克服內心的緊張,對一步一景的設計視而不見。

走在涼風習習的葡萄架下,他盡量不讓自己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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