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自白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錯亂的兇殺案

案件編號:A54214381020140208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4.1.8

結案時間:2014.2.12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註:此文改編自卷宗中的一份「兇手自白書」。

一座高牆大院矗立在街邊,「江南建築設計研究院」幾個鈦金大字,在初夏的晨光里,像是被鍍上一層金光,顯得格外耀眼。

我走到大院門口,頓了一頓,彎腰擦掉皮鞋上的幾粒灰塵,大步走進研究院的大門。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我走進一幢高大氣派的白色辦公大樓,乘上電梯,上行到四樓,走出電梯,右轉,來到一間門牌上寫著「副院長辦公室」字樣的房間門口。

我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走進去,放下公文包,然後拿起抹布和拖把,開始打掃衛生。

其實我們研究院有專門負責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他會在每天上班前把所有院領導的辦公室清潔一遍。

但是有點小小潔癖的我,總覺得別人打掃得不幹凈,所以必須自己重新清潔一遍才能放心,要不然我一整天坐在辦公室都會不舒服。

對了,忘記向大家作自我介紹了。

我姓孫,叫孫獨秀,人如其名,從小到大,無論是學業、事業還是愛情,我都是一枝獨秀。

高中畢業時,我以全省理科狀元的身份考進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學,讀的是建築系,我的人生理想是希望自己可以在中國的城市裡建起像迪拜塔那樣不朽的世界摩天大樓。

碩士研究生畢業之後,我被這家在業界頗有聲望的建築設計研究院當做優秀人才引進。與我一起到這家研究院工作的,還有我的大學同學林立。

林立同樣也是一個優秀的建築設計師,而且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與林立之間的友誼出現裂痕,是在三年前。

那時,我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名叫佳惠子的女人。

佳惠子有一半日本血統,身上兼具中國女人的漂亮大方和日本女人的溫柔體貼。

她是一家外國語學校的日語老師。

看得出,佳惠子對我和林立都很有好感,但是到底選擇誰,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正在這時候,院里傳出消息,要從35歲以下中層幹部中選拔一名副院長,無論從哪個方面考量,我和林立都是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最後經過層層考核,我坐上了副院長的寶座,林立則落選了。

佳惠子的愛情天平自然也毫無懸念的偏向了我這邊,最終答應了我這位年輕的前途無量的副院長的求婚。

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就發生在我和佳惠子的婚禮上。

結婚喜宴上,林立喝了很多酒,當我和新娘準備切結婚蛋糕時,林立忽然步履踉蹌地衝上前,奪過新娘手中切蛋糕用的不鏽鋼鋸齒刀,一刀扎進我胸口。

頓時鮮血飛濺,驚叫四起,在場賓朋亂成一團。

林立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我,酒意略醒,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轉身翻過陽台上的欄杆,就從樓上跳了下去。

結果還算萬幸,林立酒後慌亂中扎的這一刀並不太重,並沒有刺中我的心臟,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在醫院住了幾天,就康復出院了。

至於林立,好在我舉行婚禮的地方在酒店二樓,他跳下來並沒有摔死,只是左手骨折,頭部受了些輕傷。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就自行出院了。

後來他因為故意傷人罪,還被警方拘留了十五天。

經此巨變之後,林立的精神竟變得有些恍惚,有時抑鬱多疑,有時狂躁不安,常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比如說把單位院子里的落葉掃成一堆然後點燃,冒起滾滾濃煙,嚇得保安趕緊報警,又比如說常常像個幽靈一樣跟蹤我和佳惠子。

後來院領導把他送到醫院精神科檢查,才知道他得了精神分裂症,而且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院領導只好把他送去精神病康復中心治療。

經過兩年多時間的封閉式治療,林立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並於去年秋天出院。

他這個狀態,自然不適宜再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

他在這座城市裡沒有親人,一旦失業,連吃飯都成問題。

這時院里剛好要招聘一名清潔工,我跟老院長商量,就把林立請回來做了一名清潔工。雖然跟他原來的工作待遇沒法比,但至少也算是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至於餓死街頭。

但是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有潔癖,還是以前的心結沒有打開,我總覺得林立從來沒有把我的辦公室打掃乾淨過,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打掃,所以每天早上我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辦公室重新打掃一遍。

連沙發底下都清掃了一遍,確認辦公室里沒有落下一粒灰塵之後,我才覺得放心。一場勞動,讓我額頭冒出了汗珠。

我推開窗戶,想要透透氣,早晨的陽光像金子一樣灑進來,陰暗的辦公室里終於有了一絲亮色。

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樓下的停車場,一名清潔工拿著長長的掃帚,在清掃停車場里的落葉,他正是林立。

與我同歲的林立,滿臉胡茬,動作遲疑,看上去至少要比我蒼老十多歲。

偌大的停車場,被黃線划出一格一格的停車位。最前面的一排停車位用黃字標明了車牌號,表示為院領導的專用停車位。

我今天沒有開車,停車位空著。

林立現在打掃的,正是我的車位。

就像打掃我的辦公室一樣,我總覺得林立從來沒有把我的停車位真正打掃乾淨過,所以每次停車,我都要自己先下車把車位打掃一遍。

我在四樓辦公室窗戶前暗暗觀察著林立,他在我的車位上足足打掃了二十分鐘,彷彿那裡有掃不完的垃圾,事實上,那個黃色的長方形小格子里,連一片樹葉都沒有。

他是不是想把我的車位掃出一個坑來,讓我的車一開進去,就深深陷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反應遲鈍的林立終於感覺到樓上有人看他,抬起頭來,朝我的窗前望了一眼,就是我們目光相接的那一剎,我忽然發現他的目光就像醫生手裡白森森的手術刀,似乎要把我的心都剜出來。

我不由打了個寒噤,急忙關上窗戶,拉上窗帘。

下午五點半,我準時下班。

落日餘暉將這座城市渲染得一片血紅,每個在大街上走動的人,都彷彿穿著一身血衣,紅得讓人心裡發慌。

我推開家門,屋裡靜悄悄的。

一年多前,妻子佳惠子辭去了學校的工作,在家裡當起了專職家庭主婦。

她偶爾也會在網上接一些日語翻譯的活兒,掙一點零花錢。

我在門口一邊換拖鞋,一邊大聲說:「親愛的,我回來了!」

屋裡沒有迴音。客廳里沒有人影,我朝卧室走去。

佳惠子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睡得正香。

我這才記起來,她昨晚接了一個加急的日文翻譯,忙了一個晚上,所以不得不在白天補充睡眠。

我站在床前,看著佳惠子從空調被下伸出的白皙豐腴的大腿和穿著弔帶睡裙露出的半邊雪白的胸脯,心底忽然升騰起一股慾望之火,連衣服也來不及脫,就撲到柔軟的席夢思床上,將她重重地壓在身下。

佳惠子從鼻孔里發出「嗯」的一聲,沒有拒絕,也沒有夫妻在做這種事情時應有的反應,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充氣娃娃。

雖然她的眼睛沒有睜開,但我知道,她已經醒來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我們做這種夫妻之間的事,她開始變得冷淡,甚至完全沒有反應的呢?

嗯,對了,就是自林立從精神病院回來的時候開始,就是從我上次無意中在街上撞見她跟林立在一起的時候開始。

一想到她背著我跟林立幽會的場景,我渾身就像被火在炙烤一樣,也不管她有沒有反應,更不管她瘦弱的嬌軀是否承受得了,把全部體重都壓在她身上,帶著對林立咬牙切齒的恨,帶著對她的一腔幽怨之情,在她身上使勁折騰起來……

也許是佳惠子在生我的氣,直到我走進廚房做好晚飯,她也沒有起床。

飯桌上,只有幾碟小菜一碗米飯,還有一個孤獨的我。

我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瓶二鍋頭,朝自己喉嚨里狠狠灌下去。

第二天是周末,為了一個建築設計方案,我要去圖書館找些資料,所以一大早就出了門。在圖書館一直待到下午,才查找到自己需要的資料。

離開圖書館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這是一個陰天,太陽老早就躲藏起來,微風輕拂,讓人感覺到了夏日裡難得的涼爽。

我在街頭踟躕著,正在考慮是回家吃晚飯,還是在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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