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難醒

金色的夕陽從廚房窗口照進來,溫怡的西芹炒魚片剛剛做到一半,門鈴就叮咚叮咚響起來。

她以為是丈夫下班回來了,急忙把煤氣關到最小,一邊在圍裙上揩著手一邊跑去開門,嘴裡還在嘟囔著:「真是的,按什麼門鈴,自己又不是沒帶鑰匙。」

溫怡今年30歲,是青陽一中的一名數學老師,五年前與大她三歲的丈夫沈天帆結婚。

沈天帆原本是青陽人民醫院的一名主任醫師,三年前辭職下海開了一家「恆安大藥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現在在青陽已開了三家分店。儘管溫怡患有慢性盆腔炎,一直未有生育,但在朋友同事和鄰居眼中,他們仍是一對模範夫妻。每天下午,只要沒課,溫怡都會早早地趕回家做好一桌香噴噴的飯菜,等候丈夫回家吃飯。身為身價上千萬的大老闆卻堅持天天準時回家吃晚飯的已婚男人,在青陽城裡,只怕也只有沈天帆這一個了。

但是這一回溫怡卻判斷錯了,防盜門一開,一條人影就從門外衝進來,一把撲進她懷中,叫了聲「姐」就傷心地哭起來。

溫怡嚇了一跳,定神一看,原來是她妹妹溫晴。

溫晴比姐姐小四歲,今年26歲。高中畢業那年,溫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學,但此時父母親雙雙下崗的家庭已供了一個溫怡在武漢讀師範大學,哪裡還供得起第二個大學生?要強的溫晴只好含淚撕毀了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孤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他鄉漂泊,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苦頭,最後終於在一家港資公司站穩腳跟,成了一名出色的服裝設計師。一年多前,因父母遭遇車禍雙雙身亡,她才從深圳回到青陽。在一位高中同學的幫助下,她進入了青陽最大的外資企業——龍獅(國際)服飾公司上班,職務是設計部主任。

溫怡摟著妹妹抬頭一看,只見門口放著她的手提電腦,還有一大包行李,不由疑竇叢生,急忙把她讓進屋裡,問:「小晴,發生什麼事了?」

「姐,我、我……」一句話沒說完,溫晴又忍不住嚶嚶啜泣起來。

溫怡越發著急,提高聲音問:「到底怎麼了?」

溫晴還是沒有說話,邊哭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她。

溫怡接過一看,那是一張孕檢化驗單。一看結果,不由嚇了一跳:「小晴,你、你懷孕了?」

溫晴不敢抬頭看姐姐,哽咽著「嗯」了一聲。

溫怡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她一眼,問道:「是易小木的孩子吧?你們打算怎麼辦?」

易小木就是溫晴那個幫助她進入現在這家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學。他也在龍獅公司上班,已經做到了部門經理。

聽說易小木高中時代就已經暗戀上了溫晴這朵校花,一年前遇見從深圳回來的溫晴,至今尚是孤身一人的他不由欣喜若狂,不但花大力氣幫助她進入他們公司工作,而且還開始公開追求起她來。溫晴禁不住他玫瑰炮彈的攻勢,只得答應做了他的女朋友。

溫怡看看妹妹的肚子,化驗單上說她懷孕還不足12周,所以小腹尚未隆起,正想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跟易小木結婚,誰知溫晴卻含淚搖搖頭說:「姐,這孩子……不是小木的。他追求我只是他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溫怡吃了一驚,問:「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誰的?」

「是……不,我不能說他的名字。」溫晴臉色通紅,欲言又止。

溫怡看著她扭捏的神情,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問:「對方是個有婦之夫是不是?」

溫晴點點頭說:「是的,我們已經在老屋同居好久了。」

她從深圳回來後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那棟舊房子里,想不到……

「他現在不想要你了,是不是?快告訴姐,那傢伙到底是誰,姐幫你找他去。」

看著妹妹滿臉淚痕,溫怡既恨其不懂自愛,自作自受,又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義憤填膺地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溫晴抽開手又坐在沙發上說:「姐,你別這樣,他並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其實他早就想跟他老婆離婚,可一直沒有機會。他已經答應我,要我給他三個月時間,他一定把家裡那個黃臉婆搞掂,然後再娶我。他怕向老婆攤牌後他老婆會去老屋找我鬧,所以叫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他一離婚馬上就來找我。」

溫怡看著門口那一大包行李,這才明白妹妹的真正目的,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所以你就跑到這兒投奔你姐姐來了?」

「我在這世上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姐……」溫晴兩眼淚汪汪,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溫怡不禁心裡一酸,是的,自從父母離世之後,她最親的人也只有這一個妹妹了。妹妹小的時候自己沒能照顧到她,小小年紀就出外打工,風雨漂泊,吃盡苦頭,現在回到自己身邊,她這個當姐姐的照顧她保護她也是應該的。

她又憐又氣地說:「好吧,你把東西拿進來,就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吧,但願你沒看走眼,那個男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諾。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他要敢出爾反爾,你姐姐姐夫一定幫你出頭。」

溫晴宛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把行李拿進屋,低著頭一聲不響鑽進廚房,幫姐姐炒起菜來。不大一會兒,一桌飯菜就做好了。

正在這時,屋外響起一陣踢踢沓沓的腳步起,溫怡知道這次真的是丈夫回來了,忙去給他開門。

沈天帆一邊換拖鞋一邊抱住妻子,笑嘻嘻地說:「老婆,一天沒見了,來,親一個。」

剛要伸嘴,看見溫晴端著一盤清蒸螃蟹從廚房走出來,不由得一怔,一臉尷尬地乾笑著說:「小晴,你、你怎麼來了?」

「這是我姐家,我不能來呀?你放心,我啥也沒看見,你接著來。」

溫晴紅著眼圈一笑,轉身走進廚房。

溫怡用手指點一下丈夫的額頭,笑著責備:「你呀,跟人家親熱也不看看旁邊有沒有人。」

沈天帆看看妻子,又看看姨妹的背影,張張嘴,想問什麼卻又忍住了。

晚飯後,溫怡將妹妹安排在二樓樓梯口旁邊的客房居住。

沈家這套房子的具體地址是青陽城郊結合部花苑小區B棟七樓。

這是沈天帆夫婦結婚時買的一套二手房,說是二手房,其實跟新房差不了多少。前任住戶是市裡一位副市長,買下這套房後不到半年就因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被「雙規」了,那時沈天帆和溫怡都還是工薪階層,手頭並不十分寬裕,就以二手房的價格買下了這套房子。花苑小區的房子都是以洋房別墅形式建造的,每套房子內部又分兩層,為躍層式結構。

溫怡夫婦的卧室也在二樓,與客房斜對門,中間隔著一個不大的客廳。

晚上睡覺時,卧室里只剩下了沈天帆和妻子,他這才用嘴呶了呶外面亮著燈的客房,問:「到底怎麼回事?」

溫怡嘆口氣,把妹妹前來「避難」的事說了,沈天帆聽後,把臉一沉,說了兩個字:「胡鬧。」

儘管夫妻倆感情不錯,但不能為丈夫生一個活潑可愛傳宗接代的孩子,仍是溫怡心頭難以抹平的傷痛。

所以當她聽說玄妙庵最近來了一位遊方的出家人,對治療男女不孕不育頗見奇效時,便立即趕了過去。

到了玄妙庵她才發現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荒涼古庵堂,庵堂里既不見一個進香的遊客,也不見一個守庵的尼姑,堂內觀音菩薩渾身塵埃,八大金剛鬼臉魔牙,滿庭荒蒿,陰風陣陣,荒蕪冷清得令人害怕。

溫怡忍不住激靈靈打個寒戰,暗自後悔不該貿然前來,正要退出,忽然左側一扇寫著繁體「診室」二字的小門幽幽打開,一隻蒼白的手從裡面伸出來,向她招了招。

原來庵堂里有人,溫怡不禁鬆口氣,慢慢走了進去。

診室里沒有窗戶,光線很暗,溫怡睜大眼睛仔細辨認,這才發現原來在這裡坐診的竟是一個和尚。

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正猶豫著要不要原路退回,那扇小木門竟無風自動,「砰」地一聲關得嚴嚴實實。

診室里頓時一片黑暗,溫怡越發覺得不妙,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忽然「哧」的一聲,那和尚劃燃一根火柴,點亮了一支蠟燭。

和尚指著一把竹椅,示意她坐下。

溫怡伸出右手,和尚用兩根手指頭搭在她手腕上,為她診脈。

溫怡感覺他的手指就像寒冬臘月里的兩根冰棱,奇寒透骨。

「你結婚多久了?」和尚一開口,就把溫怡嚇了一跳。

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運足力氣吹一支破竹笛一樣。

她小心地回答說:「五年了。」

和尚又問:「你們夫妻性生活和諧嗎?你丈夫能滿足你嗎?你有沒有想過跟別的男人做愛會是什麼滋味?」

哪有大夫這樣向病人問話的,溫怡不禁臉色一變,知道這和尚絕非善類,自己來錯了地方,立即起身去拉門閂。

那和尚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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