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發病以後 並發

(九月三十日)

八點(清水真弓的日記)

回到家時,發現信箱里有一封信。或許是最近神經過敏,一看到信我就心驚肉跳,生怕又是恐嚇信。不過今天這封是媽媽寄來的快件。

看完信我吃了一驚。三十日的話,不就是今天嗎?以前聽她提過月底要來東京,但後來就沒了消息,我以為準是推遲到下個月了。既然臨時決定要來,就該儘早打電話到公司通知我呀。

媽媽抵達上野是晚上十點,再過來我這邊就將近十一點了,無論如何都要留她住下。

現在離十一點還有三個小時,難得媽媽來看我,得趕快把家裡打掃一下。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這些天來抑鬱的心情總算有所好轉了。

懷孕的事還是別提了吧。不過我總覺得,一看到媽媽我就會放鬆下來,把高野的事、懷孕的事,一切的一切都和盤托出。

正用吸塵器打掃著房間,電話突然響起。是媽媽嗎?不可能,媽媽連我裝了電話都不知道。那是高野?

果然是他。

「是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關於那封信……」

「你看到信了?」

「嚇我一大跳。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以前就有人恐嚇過我,當時本來想告訴你,但覺得或許只是個玩笑,就沒吭聲。」

「怎麼可能是玩笑!這麼重大的事,你為什麼隻字不提?」

他氣勢洶洶地質問我。

「因為……」

「你聽好,我們的事被人看到了。他偷拍了照片寄給你,當然就會開出條件。懂了嗎?」

他自顧自地說著:「喂,你在不在聽啊?」

「在。」

「除了照片,對方還留下什麼話沒有?」

「他叫我滾出公寓。」

「滾出公寓?」

「對。」

「就這樣?沒有要錢?」

「那倒沒有。」

「只是叫你滾出去,真奇怪。」

「依我看,八成是那個叫大澤芳男的譯者乾的。」

「你是說對面那家的酒鬼?」

「沒錯。只有從他家才能拍到照片。」

電話那端,高野半響沒有說話。

「喂,還在嗎?」

「在。」

「我們該怎麼辦?」

「我正在考慮呢,」他不耐煩地說,「你讓我靜一下行不行?」

隔著電話,我們都緘默不語。

「好,我決定了。」經過一段漫長得難以忍受的沉默,他終於開了口。

「怎麼辦?」

「你就照我現在講的辦。事關重大,你要給我好好記住。」

「知道了。」

「你聽好,我們要給大澤芳男設個圈套。」

「圈套?」

「對。就是把大澤引誘出來,當場抓住。」

「辦得到嗎?」

「包在我身上。大澤應該一直在偷窺你的房間,我們就反過來利用這一點。你先把窗帘拉開。」

「好的。」

「接下來就是關鍵了。你躺到床上,穿得隨便點兒也沒所謂,裝出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然後就到我登場了,我會蒙著女式長筒襪闖進你家裡,你可不要驚訝。知道了吧?」

「咦,這是要幹嗎?」

「我要假扮成劫匪。銀行劫匪不是經常用絲襪套頭嗎?要不然假扮成路煞也成。總之,我手持菜刀闖到你家裡,你裝作被異樣的響動驚醒,想要呼救,卻被蒙面劫匪——也就是我按倒在床上。」

「這是什麼圈套?」

「你還沒明白嗎?看到這種狀況,大澤自然會大吃一驚,衝到你家,等他一來,我們就合力把他擒住。」

「能不能成功啊?」

「不試怎麼知道?一定要試一試。一切全看我們的演技了。」

「我沒什麼信心哪。」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

「要是他不來呢?」

「絕對會來的,那小子好奇心很強。」

「可是……」

「就算不來,那也沒什麼。至少能把他嚇得膽戰心驚,以後他就會吸取教訓,不敢再偷窺了。」

他說得信心十足,可我不覺得會這麼順利。

「如果失敗了,我再另外想辦法,反過來恐嚇他也可以。」

「好吧,那就試試看。」

「嗯,非得試試不可。既然敲定了,我現在就過來。你聽好,我會打扮得相當怪異,你到時可別尖叫。」

「我知道。戶塚君回來了,你要小心行動。」

隔壁的戶塚君已經結束長假旅行回到公寓,重又開始打工。我記得他總是回家很晚,但保不定會剛好打個照面,還是得留意別弄出太大動靜。

等到掛斷電話,我才想起一件要緊事。

媽媽馬上要過來了啊。接電話之前我還在忙著打掃房間,可高野的這個電話內容太不尋常,弄得我暈暈乎乎地忘了把這件事告訴他。我急忙打電話過去,但他好像已經出門了,電話沒人接聽。

唉,算了。媽媽至少要十一點才到,順利的話到那時一切都已經解決了,說不定還是一出相當精彩的全武行,正好可以講給媽媽聽。

雖然有點兒緊張,不過還是得切實拿出演技,才能讓惡意騷擾的大澤芳男無從狡辯。

這樣一來,我和高野之間也將重修舊好。我可不想輸給吉田玲子。

他很快就要來了,這本日記先藏到床底下吧。我很期待看到他頭蒙長筒襪的模樣,肯定會把大澤芳男嚇到腿軟。

將近九點時,門鈴響了。我沒有鎖門,他應該會直接進來。

八點十五分

「又是路煞事件?」

王子的公寓大樓里,高野廣志合上晚報,蹙起眉頭。這已經是第幾起了?像這樣險情頻發,走夜路都提心弔膽。昨天夜裡一點他去了真弓的公寓,而事件正好就發生在那個時候。現場位於王子三丁目,與他距離之近,估計連慘叫聲都可以聽到。他心想,當時沒有撞到路煞,真是萬幸。

這次的受害者也是位OL,幸好傷得不重,兩周即可康復。這一系列案件的特徵在於,受害者都是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高野自然不會成為襲擊的目標,但卻有可能遭到警察盤問,被當成可疑分子拘留,這遠比撞上歹徒要可怕得多。昨晚那附近必定有警察巡邏盤查,好險沒有碰上。

他正想喝點兒啤酒換換口味,門鈴響了。

「誰啊,都這麼晚了。」

玲子還在住院,應該不會是她……

原來是郵遞員來送快信。高野接過信件,一看背面,並沒有寄信人的姓名。信上的郵戳是王子郵局,寄出日期是今天上午。昨天看到信時,他驚慌得自己都覺得丟臉,今天則有餘力冷靜地拆看了。

信里只有一張紙,展開一看,是和昨天一樣的照片複印件,也就是真弓的裸照,上面用紅色馬克筆寫著「真弓留」。

高野整個人如墜五里霧中。若說是惡作劇,這也太煞費苦心了吧。昨天是「真弓的使者留」,今天又是「真弓留」,筆跡大相徑庭的兩個人,卻寄來一模一樣的照片複印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他在衣櫃里翻找長筒襪。太太應該有的,他要找來套在頭上。

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長筒襪,他順手塞進衣兜,換上顏色樸素的薄夾克,穿上運動鞋。他又在胸前暗袋裡藏了一把小刀,若被警察發現當然會很不利,但他看起來就是隨處可見的普通路人,想必不會被警察叫住搜查。等拐進小巷,走到公寓樓梯口時再套上長筒襪就行了。

一切準備就緒。他覺得開車去很危險,便決定步行前往。搭公交車或計程車難保不會被別人看到,還是避而遠之比較穩妥。

想到即將發生的事,高野的心裡著實有些緊張。他咽了口唾沫,伸出汗涔涔的手指給真弓撥電話。他的動作十分嫻熟,號碼早已牢記在心,閉著眼睛也不會撥錯。

八點三十分

曾根新吉溜進大澤芳男家的院子里。

聽說昨晚又發生了路煞襲擊事件,夜間巡邏的警察數量驟增。由於夜深人靜時反而更難行動,一到七點太陽落山,暮色四合時,曾根便潛入了大澤家的院子。他在褲子後面口袋裡塞了一小瓶威士忌,這樣就算要打持久戰也毫無問題。

院子里雜草肆意瘋長,和菜園的界線已經不太明顯了。看來那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很少拾掇院子。不過話說回來,大澤這陣子好像也沒心思除草了。

托雜草的福,藏身之處比比皆是,給暗中監視提供了莫大的便利。只是蚊子依然猖狂,雜草梢拂在臉上,癢得難受。

昨晚曾根把真弓的裸照直接投寄到大澤和高野家,今晚他們必定會有所動作。只要躲在這裡,便能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這會兒只能聽到樓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