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話匣子說,你爸一把冰刀對十幾個沒倒下,那會兒你爸猛起來,挺嚇人的。

冰面上,悶三兒和六爺呼哧帶喘地滑著。

悶三兒看著他:「六哥,就您這身子骨,我瞧著懸,說不準真折哪兒。」

六爺:「怎麼著?你真指著跟那幫孩子動手去?這不扯嗎?」

悶三兒有點鬱悶:「那您這是噴著玩哪?」

六爺搖頭:「曉波在人家手裡,一不能噴二不能玩,答應好的事,得算!」

悶三兒:「那怎麼著?我有幾個弟弟,都挺生的!我意思你叫我自己個兒過去活動活動,出口悶氣,說實在的六哥,每天這破日子過得這叫一個熬淘,這事一出吧正好,我也進去舒坦兩天!」

六爺:「稍息吧三兒,剛出來兩天就痒痒!我是說事是這麼個事,可現在什麼年頭了,咱那套不好使了!你想,真弄一群生瓜蛋子沒輕沒重的,一句話沒說好噌了,最後打得血瓢似的,你保准不出人命啊?得有個法子!」

燈罩兒拎著波兒到湖邊,對著正在轉圈的兩人大喊:「六哥,就這兩天鍛煉也沒蛋用啊!我託人問了,就這、這種情況,一抓一準兒!就是先得立案,報非法拘禁!」

兩人看他一眼,誰也沒說話,悶三兒拉起六爺滑開。

燈罩兒朝他們喊:「六哥,咱們真去啊?」

彈球兒上來:「叔?去哪兒?我沒事!」

冰場外,六爺和悶三兒坐下。

悶三兒說:「你說個法子吧?」

六爺說:「其實也不演算法子,悶三兒,咱多大了?眼見六十了吧,我這見天兒的老想著會會咱們那幫老哥們兒,我總覺這輩子恐怕難了,人都變了。」

悶三兒說:「狼崽子老貓洋火兒他們?上回聚還是在這兒被新街口那幫圍了那次吧?這說話幾十年了,現在哪兒找人去啊?」

六爺說:「發個帖子,說六哥有難了,讓大夥聚聚,看看還能行不?擺個陣勢的事,我看這幫孩子還是嫩,就是玩,動不了真格的!咱這幫人今兒都人模狗樣的,說話都肚子里有數,做事都手上有分寸,圍了人盤盤道就成,怎麼著也有招兒把孩子弄回來,關鍵是捎帶手哥幾個能聚聚!」

悶三兒:「操,有點兒懸!」

六爺:「總得試試!」

彈球兒臊眉耷眼地走了出來,話匣子的電動摩托車停在他面前。

彈球兒指指屋裡,話匣子搖搖頭,進去。

室內,六爺看見話匣子想坐起來,話匣子按下他。

話匣子:「別動了,我準備報警,但我肯定得先跟你說一聲。」

六爺搖頭,話匣子:「我問過了,曉波劃車這種事,頂天了十五天,對方拘禁如果事實成立,會三年左右。」

六爺兇狠地看著她搖頭,話匣子:「六哥!」

六爺:「現在已經不是這個事了,說了你也不明白,這事得聽我的,你報了警,咱就這輩子別見了!」

話匣子咬著牙:「我怎麼那麼想抽你啊?」

話匣子手機突然響起,她看見電話號碼突然驚慌起來,她看看六爺。

六爺:「誰呀?」

話匣子拿著手機衝出屋:「沒事,朋友!」

六爺狐疑地站起來,看見她邊接電話邊跑出院門。

話匣子穿過煙袋斜街來到街上。

一輛坤車停在路邊,話匣子掛上電話,猶疑地靠近,車門打開了,張曉波下了車,開車的女孩兒沖話匣子笑一下。

話匣子拉過他看了看:「怎麼不先找你爸?」

曉波:「這還用我說嗎?霞姨,先找你看看怎麼辦。」

身後六爺的聲音響起:「怎麼辦啊?回來就好辦!」

六爺來到曉波旁邊,曉波躲閃著,小飛的女友下車沖六爺點頭。

女孩兒轉向曉波,遞給他一個大紙袋:「是我對不起你,事情想簡單了,以後好好保重,千萬對你爸好點,你爸真的挺棒的!」

女孩兒到六爺跟前點頭:「叔叔,我把他偷著帶出來的,您可千萬別再去了!」

六爺點頭:「孩子,你回去會有麻煩嗎?有麻煩說話!」

女孩兒笑笑上車,看著女孩兒的車離去,三個人靜立著。

「啪!」一隻老式手銬把曉波銬在室內的暖氣片子上。

曉波大叫:「你他媽幹嗎呀張學軍?你有氣沖我發什麼呀?給我解開,我不是你附屬品,有本事抽他們丫去啊。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我受這欺負?放開,我早跟你沒關係了。」

六爺走到外屋,聽著室內曉波  的喊叫,話匣子直皺眉。

話匣子:「至於給孩子銬起來嗎?回來不是好事嗎?」

六爺:「閉嘴,我的兒子,我管!」

話匣子搖搖頭,從文件袋掏出一沓沓的人民幣,有十萬塊錢。

話匣子看著封印:「這不我那錢嗎?姑娘是把咱賠的錢又都給拿回來了。」

六爺:「偷!那叫偷回來的!」

紙袋子里還有幾個信封,看起來像是銀行信函,但是寫的都是英文,話匣子看了看,把那些回執信留在了紙袋子里,然後團成一團,扔在了旁邊。

話匣子:「我不是想管你,也管不著,但是現在這情緒你們倆解決不了問題,就剩下打了,你讓他先在我那兒住一天,我跟孩子聊聊,保證他不會跑,信我嗎?」

六爺看著她,苦笑一下。鷯哥啞著嗓子叫了一聲。

曉波洗完澡出來,話匣子找出幾件新衣服扔過去:「換上!」

話匣子:「以後跟你爸別那麼說話,那是你爸!」

曉波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您說句實話,他是我親爸嗎?打我媽走了,就沒見他管過我,就剩下見天兒衚衕里瞎晃悠了,我覺得他根本就沒盼過我好!」

話匣子說:「不盼你好還為了把你弄出來,把房子都押給我了,他就是不願意跟你說。」

曉波愣了一下,說:「反正他怎麼都是過!霞姨,你是沒天天跟他一塊過,天天跟你吹牛逼,沒別的了,你受得了受不了?」

話匣子說:「還真不是吹牛逼曉波,霞姨十六歲就看著他們真牛逼的樣子,用那會兒話說真就算是個男的,就那悶三兒,原來衚衕兒小孩兒,八三年你爸四五個人跟他們幾十人就在後面冰場幹起來,你爸一把冰刀對十幾個沒倒下,那會兒你爸猛起來,挺嚇人的。」

曉波:「不就是會打架嗎,算什麼本事?」

話匣子:「不是會打架這麼簡單,那種感覺,反正我跟你說不清楚,這麼說吧,每個人都有特好的時候特好的地方,只不過早晚得過去!他們這篇算翻過去了,沒人在乎,可是人都會不甘心不是?你是他最近最親的人,不跟你嘮叨跟誰嘮叨呀?」

曉波說:「有什麼可嘮叨的,他要是也能像別人似的干點正事,不這麼天天晃來晃去,能這麼快翻篇嗎。」

話匣子微微一愣。

悶三兒騎著自行車從麻辣燙攤前經過,攤主用火機點著煤氣罐。

六爺靜靜坐在小賣部外,嘬著二鍋頭,一輛自行車吱地停下。

悶三兒:「人回來了?」

六爺點頭,悶三兒:「那明兒晚上還去嗎?」

六爺看看他,搖搖頭,悶三兒低下了頭。

六爺:「大傢伙兒那兒,得交代一聲!」

悶三兒點點頭:「您甭管了,能來的,我都支應著,您給燈罩兒說一聲得了!」

突然,衚衕盡頭賣麻辣燙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濃煙冒起,有一扇牆倒塌。

兩個人看看驚慌失措跑過去的人們,悶三兒嘆口氣,黯然離開,六爺凝視著遠方,猛然喝了口酒!

衚衕盡頭麻辣燙攤煤氣罐的爆炸濃煙燃起,話匣子遠遠地看著呼喊驚叫的人們,說:「照我看,就他那人,明晚上還得去!」

曉波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這人怎麼這麼軸啊?那怎麼辦霞姨?那幫孩子狠著呢,根本不管你是誰。」

話匣子想了想說:「你洋酒能喝嗎?」

曉波說:「還行!」

話匣子想了想,拿出瓶伏特加:「每天晚上他都得喝點兒,明天晚上拿著這個去道個歉,陪他喝!」

曉波:「我哪跟他喝得了啊霞姨,坐一塊兒都難受!」

話匣子:「你得坐一塊兒曉波,你在這個世界上就這麼一個親人,你再長長就知道了,等你想坐一塊兒的時候,都沒機會了!他為了你命都豁得出去,這點事你做不了?你記住,他三兩就倒,這種洋酒更沒戲,基本上兩杯就睡了,放倒他,熬過約架那個點兒,這個事情就過去了,好嗎?」

曉波愣愣地看著話匣子。

社區中醫院裡,一個年輕的中醫正在給六爺把脈,看舌苔。

中醫看著六爺,面色嚴峻地開藥。

六爺:「怎麼著肖大夫?要玩兒完?」

肖大夫搖搖頭說:「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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