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雖然都井睦雄從去上實業補校開始,就出席青年會,但是他和村子裡的年輕人完全沒有往來。所以,即使是要去偷人老婆,他也不會和青年會的那些人一起去做壞事。

睦雄的性冒險並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外張揚炫耀。因為讀書人的智慧,以及對於疾病的不安,使他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去偷人老婆。

我們按照事情發生的順序來說吧!

睦雄一開始選中的對象,就是村子裡的女人——世羅喜美惠。她第一次和睦雄發生關係,是在昭和十一年,她三十三歲。她是住在同一個村子裡的今村俊所生的私生女,今村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喜美惠,另外一個是喜美惠的哥哥修二。

喜美惠對睦雄來說,是一開始最適合下手的對象。在青年會的聚會上,很多人都在談論她,吹噓和喜美惠發生過關係的年輕人在村子裡也很多。喜美惠並沒有多漂亮,但是她個子小、皮膚白、身材勻稱,長得又很有男人緣,聽那些男的說她也很好色,但她的頭腦並不是很好,有偷東西的怪癖。也就是說,她的物慾很強,只要給她一點錢或是東西,她就立刻會以身體交換。

喜美惠和在村子裡耕田的丈夫世羅保,總共生了三個男孩,長子昌男十三歲、次子守九歲、三子三郎六歲。昭和十一年的春天,喜美惠牽著三郎的手來到都井家收電燈費,她走進屋子裡,看見伊根不在,只有睦雄一人躺在榻楊米上。

聽到她說要收電燈費,睦雄倏地坐起來說:「反正很閑,要不要聊一聊?」

喜美惠就坐在地板邊緣,開始和睦雄聊天。

「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不下田?」喜美惠問。

因為村子裡的人還不知道睦雄得了結核性肋膜炎的事。

「讀書啊。」睦雄說。睦雄是村子裡的秀才,大家也知道他一直都當班長的事。

「我要考專檢。」明明就已經放棄了,但睦雄還是為了面子說謊。

「你真是秀才呢!」學業成績很差的喜美惠佩服的說。

這時,睦雄突然說:「你要不要錢?」

「當然要啊,我就是來收錢的。」喜美惠說。

睦雄又說:「不是這個,是給你零用錢。」

喜美惠心想,睦雄在說些什麼,一看睦雄,他已經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了。

「這是什麼意思?」喜美惠問,睦雄便說:「最近很久沒那個了。」

「什麼?」

「你應該知道吧!」睦雄說完之後,就用手指了指褲襠前面,喜美惠了解睦雄的意思,便問:

「為什麼要對我說?」睦雄說:「因為你很棒啊!」這種說法就表示「你是美女」的意思。事實上,喜美惠臉上的表情是很惹人憐愛。

「你要出多少?」喜美惠問。

「我現在這裡只有這樣。」說完後,睦雄就從口袋裡掏出五十錢,喜美惠不說話,考慮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手裡牽著的三郎的臉。

「拜託你。」睦雄說。

喜美惠想了一下,「現在我帶著小孩沒辦法做,我先把小孩帶回家再過來。」然後喜美惠就收了五十錢,塞入褲子的暗袋裡,慢慢站起身。睦雄心想,太好了,他終於可以和一般的女人做了。

「我也和你一起走,我剛才就想出去散步。」說完後,睦雄幾乎是用跳的站起來,急急忙忙穿上木屐。

睦雄這樣的反應其實是有兩、三層的意思。首先是因為太高興了,另一個原因是,他擔心喜美惠會不會拿了錢不辦事;還有一個原因是,如果一直待在家裡,等一下祖母就會回來,而喜美惠來的時候,如果祖母剛好在家,就無法達成目的了。

和喜美惠做,最好不要在自己的家裡,去喜美惠的家比較安全,因為喜美惠的先生現在應該在田裡工作。

「你不可以和我走在一起。」喜美惠說:「人家會看見。」睦雄便和喜美惠保持著些微距離一起走。

到了世羅家以後,他聽見昏暗的屋子後面傳來小孩吵鬧的聲音。

「你在這裡等一下。」喜美惠對睦雄說,然後就消失在屋內。

過了一會兒,睦雄聽見喜美惠大聲的說:「你們看好三郎,媽媽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要乖乖喔,看好三郎。」然後,喜美惠就走出來了。

「往這裡走。」喜美惠拉著睦雄的手,快步地繞到屋子後面,那裡有一間倉庫。喜美惠環顧了一下四周,拉開拉門後,自己就先進去,對睦雄招招手,睦雄一進去,喜美惠就趕緊將門關上。

喜美惠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一張蓆子從架子上拿下來。

「你幫我一下。」她對睦雄說。

睦雄幫忙喜美惠將草蓆鋪在地板正中央,從草蓆散落出來的細層漫天飛舞,透過木板牆的接縫處灑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白白的草屑飄浮在空中。

「動作要快一點,我的丈夫要回來了。」喜美惠說完,就坐在草蓆上,已經將褲子脫到膝蓋了,她的動作很熟練,看這樣子,她應該做過很多次了。

但是,當喜美惠白皙的腿,還有兩腿之間的白色內褲呈現在睦雄眼前時,睦雄異常興奮。睦雄壓在喜美惠的身上,他聞到了草蓆的味道,還有農家倉庫特有的稻穀和泥土的味道。

後來,睦雄跟內山談到這次的經驗。

內山聽了以後笑著說:「搞什麼嘛,這樣跟賣淫還不是一樣?」

「才不一樣呢,喜美惠有發出聲音啊,她的腰也有扭動,也有高潮。」睦雄很認真的反駁。

但是,內山並不認同。「賣淫也可以這樣啊,總之,只要你付五十錢,她就會把腿張開,這種女的怎麼能說是普通女人呢?因為她不是為了愛和你做的。」

因為內山這樣的評斷,睦雄很不高興,於是他意氣用事,開始不斷偷襲村子裡的女人,尤其是年輕的女孩。他的樣子和以前那個內向的優等生完全不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可能是因為和喜美惠的事讓他更有自信,也有可能是他強烈的性慾覺醒了。

但是,在小村子裡這樣做是很危險的,而且,除了喜美惠以外的女人是很難用五十錢就可以成交。為了向內山炫耀,他都是找年輕女孩下手,所以一定要在那些女孩出嫁之前,即使他逢人就搭訕,但全都不成功。

為了撫慰饑渴的心靈,睦雄還是和喜美惠維持著關係,但睦雄對於和喜美惠之間的關係漸漸感到厭煩。內山說得沒錯,這不是戀愛,所以喜美惠對睦雄根本沒有愛,每次發生性行為時,睦雄就必須準備好付給喜美惠的錢,也曾送過絲綢。之前睦雄說沒錢時,喜美惠收五十錢還肯跟他做,但現在不可能了,如果睦雄不多出點錢,喜美惠就不肯做,給睦雄看個腿也要強收五圓。所以,睦雄原本就很少的積蓄已經逐漸花光,逼得他必須想辦法不花錢就能和女人發生關係。

此外,喜美惠一開始對睦雄多少還有些像對優等生的尊敬,但和睦雄做過幾次之後,這份尊敬已經完全消失了,喜美惠還會毫不客氣的斥責睦雄的動作遲緩。

「喂!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不可以射在裡面,不是嗎?如果懷孕了怎麼辦!」喜美惠非常生氣,但在貝繁村,睦雄手邊沒有保險套之類的避孕用品,因為買不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忍不住。」

喜美惠很用力的槌打著睦雄沒有穿衣服的背,睦雄則是一個勁的道歉。

「我不要再讓你進去了!」喜美惠火冒三丈。

因為村子很小,如果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事情就嚴重了,因為村子裡沒有可以墮胎的醫生,必須要到很遠的岡山去。但是,要怎麼跟自己的老公解釋呢?因為做丈夫的,通常是不會要妻子墮胎的,在人手不足的農家,如果能多生一個男孩,就可以多一個人幫忙種田。

喜美惠對睦雄說話的口氣越來越不客氣,有時候還會嘲笑他,所以睦雄也逐漸討厭和喜美惠往來。事實上,也是睦雄自己不懂狀況,一方面可能是他太依賴女性,另一方面是他沒有認清喜美惠是村裡的女人,他的處境是多麼的危險。

話又說回來,睦雄想染指村裡其他女人的計畫,卻進行得不是很順利,他已經腸枯思竭,想不出對策來了。睦雄有一種奇怪的堅持,只要下定決心,不管任何事,他都會拚了命的去實現,讀書倒還好,但碰到像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事,通常都不會有好結果。

無論如何,當時睦雄想和喜美惠以外的女人發生關係,所以夜以繼日的想辦法,雖然睦雄的頭腦還算不錯,但他想對策是需要很多時間的。睦雄絞盡腦汁所想出的對策有點投機,這是為了提高半夜去私通別人老婆的成功率所想出的策略。但是,他所想出的辦法,已經超越了這個村子裡偷人老婆的純樸風俗,而比較接近犯罪了。

最糟糕的是,睦雄自己不認為這樣是犯罪,他很天真的以為,村子裡的其他年輕人也有做著同樣的事情。

睦雄會有這樣的想法,跟他的病情日漸惡化非常有關係。

這個時候,結核性肋膜炎的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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