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周恩來總理首訪非洲

納賽爾超越禮賓規格,要求在座的人都站起來向周恩來致敬

在萬隆會議之八年半以後,周恩來與納賽爾又見面了。在握手與擁抱以後,納賽爾親自將一枚金光閃閃的「共和國勳章」掛在周恩來的胸前,還授予陳毅副總理以「尼羅河勳章大授帶」。這是一九六三年十二月十四日下午七點,在開羅的埃及總統官邸。周恩來是於當天中午飛抵開羅機場的。納賽爾總統特別委派了阿聯部長執行委員會主席阿里.薩布里專程到機場迎接。

當時輿論上認為納賽爾總統會親自到機場迎接,實際上納賽爾沒有在機場出現,因而引起了一些輿論人士的關注與議論。連英籍華裔女作家韓素英在其為周恩來所寫的傳記《周恩來和他的世紀(1898—1998)》一書,也受到了影響而記述說,「突然間,納賽爾有了『急事』,無法分身。大約過了二十四小時以後才和周見面,一個勁兒地向周表示歉意」。

當時,中蘇衝突已經發展至白熱化的階段。雙方正在報刊上連續發表大塊文章公開論戰,在周恩來到達開羅的兩天前,十二月十二日,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剛發表了第六篇長篇評論文章《兩種根本對立的和平共處政策》。儘管納賽爾不喜歡蘇聯人干涉埃及的內政,但當時埃及正和蘇聯談判埃及建造阿斯旺水壩所需的後續一億英鎊的貸款;而且蘇聯駐開羅大使提醒他,如果他對中國人過於友好,赫魯曉夫將會拒絕提供這筆貸款。納賽爾沒去機場迎接只是對蘇聯人作的一種姿態而已,韓素英說,「周對這種失禮行為顯得毫不在意」。

其實,並非象韓素英所寫的在周恩來到達的二十四小時後納賽爾才與周恩來見面的,而是在周恩來抵達幾個小時後,經過長途飛行的周恩來在賓館稍事休息,納賽爾就在當天下午和周恩來見面了。

納賽爾在給周恩來授了勳章後,與夫人一起舉行了盛大的招待會,為遠道而來的中國總理接風洗塵。納賽爾在致詞中熱情洋溢地說:「請大家站起來,同我一道向這位親愛的朋友致敬。他的革命精神早在我們有機會同他直接會見之前就已經博得我們的欽佩了。在一九五五年同他會見之後(指萬隆會議),我們的欽佩之情就更加深了。」

納賽爾用這種特別的方式對他未到機場歡迎作了彌補。據當時在駐開羅使館擔任一秘的朱啟禎在回憶說,「總統在宴會上要求在座的全體人員站起來向來訪的外國總理致敬,這是不尋常的歡迎,超越了任何外交禮賓規格,只有周總理得到這種殊榮。」

周恩來在招待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在這以前,我曾經不止一次地經過你們的國土。

一九二四年,當我從歐洲回國途經蘇彝士運河的時候,埃及剛剛擺脫保護國的地位,幾乎整個非洲大陸還處在帝國主義的黑暗統治之下。

一九五四年,當我在日內瓦會議期間途經開羅的時候,埃及人民已經推翻法魯克王朝,阿爾及利亞人民正在醞釀反抗殖民統治的武裝鬥爭,整個非洲處在暴風雨的前夕。

今天,當我們作為中國人民的友好使者來到非洲的時候,我們看見的是一個覺醒的大陸,一個戰鬥的大陸。在這一片被帝國主義者叫做「黑暗大陸」的遼闊土地上,自由的晨曦已經升起,帝國主義的殖民體系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土崩瓦解。

十二月十六日,在阿聯第九屆慶祝教育日大會上,周恩來與納賽爾都發表了精彩的講話。周恩來說,西方國家嘲笑我們落後,誇耀他們的文明。其實,西方國的近代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犧牲亞非國家取得的。只要我們亞非人民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我們不僅能夠趕上他們,而且能夠超過他們,在創造人類新文化的偉大事業中放出更加燦爛的光芒。

納賽爾在講話中,用了一種阿拉伯語式的繞口而晦澀難懂的長句子來稱讚周恩來,這使在場的翻譯和記者都感到頭痛難翻。納賽爾稱讚周恩來為「亞洲的傑出戰士,人類最初思想世紀古老的先鋒文明創造者和目前站在現代歷史潮流有影響力量和其動力的中國革命創造者、偉大的中國人民的活生生象徵」。這種稱讚,確是少見的。

在沐浴著花香的夜談中產生了又一個著名的五項原則

冬季是開羅的黃金季節。空氣濕潤,溫度宜人,樹木蒼翠,鮮花照樣盛開。在濃郁的花木芳香中,在隱隱約約傳來的清真寺的風鈴或是誦經聲中,在總統府或是在庫巴宮,周恩來同納賽爾總統進行了三次正式會談和一次單獨會談。談話是誠摯、友好、坦率、相互信任和諒解的氣氛中。有時候談到更深夜靜。

周恩來推心置腹、情真意切的長談,消除了納賽爾心中的疑慮,加深了他對新中國對外政策的了解。由於最近發生了中印邊界戰爭和三大國核禁試條約,在西方國家、蘇聯與印度的歪曲宣傳中,中國似乎成了潛在的侵略者,正要把世界拖入一場核災難之中。尼赫魯又是納賽爾的老朋友。種種情況造成了納賽爾心中的疑惑。納賽爾對周恩來說:「當我聽到貴國與印度發生邊界衝突時,我的心中就十分不是滋味。」

周恩來知道中美關係和中印邊界爭端,是全世界包括納賽爾等非洲國家領導人所關心的熱點。周恩來坦率地說明了這兩個問題的歷史和現狀。

周恩來說:有人說中國好戰、擴張,這是毫無根據的。中國沒有一兵一卒在國外,而美國卻有一百多萬軍隊駐在國外,分布在幾十個國家。中國受到美國的包圍和敵視,新中國人民不得不反美;但是我們一再聲明,我們同美國人民是友好的。中美雙邊關係沒有解決,並不妨礙我們同別國的和平共處和友好政策。中美雙方雖然仍在談判,但真正解決問題的時機尚未到來。他向納賽爾預言說,中國等了十四年,可以再等十四年。結果是在十五年後,中美兩國關係實現了邦交正常化。

在介紹了中印邊界問題的歷史和現狀後,周恩來說:我們希望中印兩國關係搞得和緩些,亞非國家應該和平友好相處,這同我們和帝國主義的關係是不同的。日本過去侵略過中國,現在我們也願意同它改善關係,為什麼我們會同印度鬧僵?

納賽爾的疑慮消除後,真誠地說:過去,我們「往往更多地關心自己的問題,而少注意其他地區的問題。這樣的介紹對我們很有好處」。「我們非常關心的是你們兩國間的緊張局勢得到緩和,恢複良好關係。」「我們將再次設法促進雙方的談判。」以後,經過納賽爾的工作,雖然沒能促成中印談判,但仍對雙方起了某些溝通作用。這對中印邊界局勢長期保持基本穩定產生了重要影響。

在與納賽爾的融洽的會談中,鑒於阿聯在阿拉伯國家中所處的重要地位,周恩來將中國政府對阿拉伯國家的一貫主張歸納起來,在會談中鄭重宣布——

中國在處理同阿拉伯國家的關係時,一向堅持不渝地採取以下立場:一、支持阿拉伯各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爭取和維護民族獨立的鬥爭。二、支持阿拉伯各國政府奉行和平中立的不結盟政策。三、支持阿拉伯各國人民用自己選擇的方式實現團結和統一的願望。四、支持阿拉伯各國通過和平協商解決彼此之間的爭端。五、主張阿拉伯各國的主權應當得到所有其他國家的尊重,反對來自任何方面的侵犯和干涉。

納賽爾總統很欣賞周恩來提出的這五點立場。它作為中國處理同阿拉伯國家和非洲國家關係的五項原則,寫進了十二月十六日簽署的中國和阿聯政府的《聯合公報》中。幾天之後,這五項原則又寫進了中國和阿爾及利亞政府《聯合公報》中。以後,中國政府根據這些原則恰當地處理中國同阿拉伯國家和非洲國家之間的關係,保證了中國同這些國家之間的友好關係持久、穩定、健康地發展。

納賽爾同周恩來成了很好的朋友,後來預定在阿爾及爾召開的第二次亞非會議遇到障礙,在周恩來處境很困難的時候,納賽爾出面與有關國家領導作協調工作,減輕了周恩來的壓力。

後來,周恩來曾經說:我有兩個終生的朋友,一個是西哈努克親王,另一個就是納賽爾總統。

英雄港口的所有船隻齊聲鳴笛向周恩來致敬

在十六日離開開羅前,納賽爾向周恩來談到塞得港的時候,臉上閃耀著光芒,語氣透著自豪。他是把中國人民作為並肩戰鬥的兄弟來介紹塞得港的。塞得港是埃及人民的驕傲!納賽爾說:「塞得港挫敗了帝國主義的陰謀。塞得港貢獻了自己來拯救了整個埃及。」

在一九五六年十月底爆發的蘇彝士戰爭中,攻佔位於運河北面出海口的塞得港,是英法聯軍的主要目標。它是埃及僅次與亞歷山大港的第二大港,地位極其重要。但其一面臨海,三面為湖泊和沼澤所包圍,只有向南的一條狹窄的通道,在軍事上難以防守。在戰爭開始時,納賽爾曾計畫放棄塞得港,以引敵軍深入而在伊斯梅爾地區決戰。但戰爭爆發後,埃及人民的鬥志超出了納賽爾的期望,受到鼓舞的納賽爾決定堅守塞得港。當時據守塞得港的守軍只有六個營,臨戰前夕,納賽爾下令派火車運送一大批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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