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處

聊聊

東誠大學有三大傳奇。第一傳奇是食堂大師傅代代相傳的刀,此刀奪天地之造化,鎮九幽之鬼魅,斬殺學生寵物無數,端的是a製造永不生鏽的寰宇牌菜刀。第二傳奇是保衛科的眼,此眼乃陰陽眼中的極品,上觀天象下探地府,不論天堂或地獄只要有違校規,保安們立即第一時間躲起來,以免惹事上身,此眼趨吉避凶,神異無比。第三傳奇是校醫處,相傳不論男女,不論大病小情,只要病著走進了校醫處,保你大病變小病,小病變重,重了又輕,輕了又重,反反覆復無窮盡也。

據說曾有一帥哥師兄不信邪,得了小感冒就正氣凜然地衝進校醫處,結果直到畢業都沒治好感冒。畢業後還哭著喊著要回校醫處繼續治療,被醫生施以斷消滅緣針,這才再沒出現。

「不是真的吧?校醫的醫術這麼強?」蔡文芳眼裡全是崇拜的星光,眼看著花痴病又要犯了。「啊?你這又是什麼邏輯?」講故事的周芊芊一臉困惑,等蔡文芳解釋。「你想啊,感冒三年都沒燒死,還能有智慧畢業,校醫要有多麼精湛的醫術才能掌握好火候啊!真神!」

蔡文芳說完後,周芊芊盯著她的表情由困惑變成費解,像是不能理解眼前漂亮的人形生物究竟是不是人類。「你那是什麼表情?好了,不聽你八卦了,肚子餓,一起吃飯去,你師兄大概在樓梯口快等成望夫石了,哈哈!」蔡文芳收起課本,準備離開圖書館閱覽室。周芊芊看了眼蔡文芳,又看了看還沒抄完的筆記,內心正天人交戰,吃飯和筆記究竟哪個更重要呢?周芊芊俏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長長的眼睫毛在正午的陽光下格外迷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蔡文芳已經離開閱覽室,奔向食堂。「這個沒義氣的,又不等我!」周芊芊回過神時發現蔡文芳不見了,嘴撅得老高,匆忙收拾書本,打算和望夫石師兄一起吃飯去。

就在這時,閱覽室外樓梯的方向傳來一聲慘叫,很像是小腦不發達的蔡文芳的聲音。周芊芊一驚,忙奔了出去。從樓梯上跌下去的果然是蔡文芳,還好傷得並不重,已經自己站起,只是小腿和胳膊碰破了層皮,血滲出來,看去觸目驚心,需要到校醫處消毒包紮一下。周芊芊的師兄王子騰在一旁不知所措。

「莫非有詛咒?文芳啊,這多嚇人,我剛講完校醫處的傳奇你就摔傷了,一定不是巧合!咱們還是別去了,回宿舍我給你包紮,保證包好,不痛的,乖。」

「不要,你給我包紮才更嚇人呢!上回你給一隻小兔子包紮,結果它死了;再上回你給一隻小鳥包紮,結果也死了;再上上回你給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狗包紮,結果還是死了。所以,我不要死在你手裡!我要去校醫處!」

面對蔡文芳的掙扎,周芊芊仍保持狼外婆的微笑。

「乖,要聽話。」

「不要!」

蔡文芳繼續掙扎,博得廣大同學的同情,包括周芊芊的追求者王子騰。他通知了校醫處,校醫很快就趕到了。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蔡文芳兩眼頓時星光四射。而王子騰在校醫來之前就被打發去找紗布,他獃頭獃腦的沒想到用其他東西代替。

「咦,周芊芊你在啊!快幫我送病人回校醫處,可算讓我等到一個。」蔡文芳立即從驚艷中醒來,感覺師哥校醫的話有問題,回頭盯住周芊芊。「我沒說過嗎?哈哈,我在校醫處兼職做護士的。」

圍觀的同學們發出一片嘆息,像是在說:果然如此。蔡文芳四周看去時,圍觀的人群已經散開,彷彿這裡的事沒必要再看下去,無論如何結局都只會有一個。

而作為當事人,蔡文芳覺得自己對這所生活了近一年的東誠大學一無所知,甚至連身邊自以為最親密的朋友也不了解。

一種莫名的恐懼悄悄潛入了蔡文芳的內心。

周芊芊接過校醫隨身帶的醫藥箱,熟練地給蔡文芳做簡單護理。

「李醫生,這瓶是什麼?」周芊芊突然回頭問。李不凡看了眼,很隨意地回答:「我新配的止痛藥。」

「那我用了。」周芊芊單手打開瓶子,在蔡文芳的傷口上輕撒出些許白色粉末,除了剛落上去時的強烈刺激,片刻後真的不再那麼痛。

蔡文芳的大腦不再受疼痛干擾,立即開始分析一些不怎麼重要的信息。業務這麼熟練的一雙巧手,怎麼可能把小動物們治死?蔡文芳回憶起那幾天周芊芊做的晚飯和廚房裡奇怪的骨頭,突然禁不住打了寒戰。

校醫的名字叫李不凡,長相的確不凡,英俊瀟洒,笑容非常具有親和力,幾乎男女通殺。

雖然如此,校醫處仍是學校最冷清的地方。

因為,除非有自虐傾向,一般人不會沒事到傳奇中恐怖的校醫處。

蔡文芳被周芊芊扶著向校醫處走去,一路呻吟,像是受傷極重,只不過靈動的眼睛不時瞟向神情關切的李不凡,嘴角有小女生得意的笑容。周芊芊咬牙切齒地攙扶著蔡文芳,偶爾很意外很意外地碰到蔡文芳的傷口,讓她的呻吟變得真實。

穿過操場轉過教學樓再走過一片幽靜的小樹林,一幢三層小樓出現在眼前。搭起的花架圍繞小樓一周,帶刺的薔薇開得正艷,權且作為院牆。院內種著時鮮蔬菜,小樓的牆上爬滿藤蔓植物,綠葉在微風中嘩嘩作響,一派溫馨和諧的景象。如果沒有門口的紅十字標誌,沒人會想到這裡就是校醫處。

蔡文芳不安的眼睛眨了又眨,然後扭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周芊芊,後者苦笑著點了點頭。

「啊!我不要進這個地方!」

蔡文芳尖叫著掙脫,以百米冠軍的氣勢準備突圍逃竄,但回過身時卻發現,自己被包圍了。狹窄的來路上站著一個掉光牙齒的老婆婆,她身穿白大褂,一手紗布一手紅藥水,神情詭異地笑盈盈地看過來,像看到一隻待宰的羔羊。「文芳,我早說回宿舍給你包紮一下的,結果你非要來……唉,都到這裡了,就不要想逃了。」周芊芊深表同情地說,手卻毫無憐憫地抓住蔡文芳的胳膊。「可你沒說校醫處居然搬到了鬼樓!」蔡文芳還想掙扎,另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耳邊響起富有磁性的聲音。「這位同學,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我們校醫處主動搬遷到這裡就是為了破除學校里的不良風氣。好了,別亂動,你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不然會感染的。」觸及李不凡溫暖的大手,蔡文芳心中一顫,不再試圖掙脫,只哀怨地盯著周芊芊。

「我也不相信有鬼。」周芊芊吐吐舌頭,將長發撩回耳後,偷笑。蔡文芳幾乎是被人架起飄進校醫處的,她腦海里全是關於東誠大學第一凶地——

前四號試驗樓,現校醫處,凶邪萬分的鬼樓的傳說。

相傳六年前,學校里的一位師姐愛上了某位師兄,但因家庭背景不同,他們的愛沒有得到父母的祝福。師姐是個痴情的人,於是約了愛人一起到四號試驗樓殉情,服毒前給父母打電話,以死相要挾,卻被奚落責罵一番,兩個人因此服毒自盡。在最後一刻,師姐的父母通過向師姐的同學詢問,終於明白兩人是真要自殺,立即後悔了。等到校醫在地下室找到他們時,師兄已經不治身亡,師姐被送到醫院搶救,雖然沒死卻也成了植物人。

從那一天起,四號試驗樓就成了東誠大學第一凶地,所有在樓內的試驗都會失敗,所有進入過試驗樓的戀人都會分手,所有暗戀或朦朧的情愫都會一塌糊塗。更為恐怖的是,幾乎所有人都曾在樓內看到過一個穿牆而過的男生,甚至有人曾被那個七竅流血的男生追逐,問自己愛人的下落。

蔡文芳手腳冰涼,似乎已經看到一個眼睛淌著兩行鮮血的男生飄到眼前,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穿透,聲嘶力竭地追問:你看到她了嗎?「你看到她了嗎?」李不凡突然在蔡文芳耳邊說,卻讓她差點尖叫出聲。「姐姐要堅強,打針不疼,囡囡都不怕。給你糖糖吃。」蔡文芳回過神,眼前是一個四五歲的漂亮可愛的小姑娘,梳著整齊的短髮,童真的面孔惹人憐愛。「你看囡囡都不害怕,你這麼一個大人了還怕什麼?」李不凡溫柔地說,然後一臉溺愛地蹲下摩挲那個叫囡囡的小姑娘的頭。

「誰……誰怕了。」蔡文芳臉色微紅,注意力很快就被囡囡吸引過去。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真可愛!」

蔡文芳不顧腿傷的疼痛,咬著牙蹦到囡囡面前,搶著捏了捏囡囡圓圓的小臉蛋。

這個時候,周芊芊已經換上護士服戴上護士帽出來,把蔡文芳扶上病床。

「噢,這是李醫生的孩子。」

「啊?不會吧?」

周芊芊的話澆滅了蔡文芳剛剛萌動的春情。

「這位同學,躺下,我來給你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一個陰森的聲音在蔡文芳背後響起,彷彿一股寒流從腦後襲來,使得蔡文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回頭看去,是阻止她逃竄的醫生老婆婆。「噢,不過我好像沒有傷到骨頭。」

蔡文芳說,但看到老婆婆面無表情的樣子,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聽話地在冰冷的床上躺下。白色的床單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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