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聖奧比邸園裡的舞會

兩年的時光一晃眼就過去了,明年五月我就滿十六歲。

蘇菲姨媽說:「我想再過一年你就要畢業了,到時候不知該怎麼安置你,你得出去多交些朋友。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每天的話題總離不開『社交娛樂』。我想泰瑪莉絲應該會有些舞會之類的活動:關於瑞琪兒我則不清楚,或許她姨媽對她另有安排,我改天再去找她談談。」

我最喜歡放假回家了。蘇菲姨媽總是會到車站接我,這些年來從未缺席過,她是世上最棒的監護人;泰瑪莉絲和瑞琪兒每次都沒人來接他們。看到泰瑪莉絲和瑞琪兒臉上羨慕的神隋,不禁使我高興得驕傲起來——因為她是我的蘇菲姨媽!

把泰瑪莉絲和瑞琪兒送回家後,我們就回到山梨之屋,屋裡總會有準備好的茶點或午餐——依時間而變——然後我就會開始談起學校的生活,而蘇菲姨媽和莉莉則在一旁專心地聽。我很不可思議地發現,這些舊事聽起來還真有趣——比事發當時好得太多了。

莉莉說:「我想你在學校一定過得很快樂。」

有一天,蘇菲姨媽告訴我一則新聞。

蘇菲姨媽說:「總而言之,外面有個傳聞——只是流言罷了——聖奧比邸園可能近期內會有婚禮。」

「噢?泰瑪莉絲怎麼都沒提過?」

「你們才剛回家,不是嗎?而這也是這一、二個月內才發生的事。女主角費歐娜.察理頓小姐,是伯爵的女兒,這正好門當戶對,連聖奧比夫人都很贊成。哎,也該是克里斯派定下來的時候了……自從第一次的婚變後。」

「你是說他要娶這位費歐娜.察理頓小姐?」

「還沒公布,她和她母親在聖奧比邸園住了一段時間,也逛過祖產家業。這一切看來很有希望……當然了,現在下定論還言之過早,或許第一次的經驗使他更謹慎了。」

「就因為他結過婚?」

「男人遇到這種不幸總會變得更小心謹慎,但我也不認為他是容易相處的人;要不然她也不會離開他了。而在她還沒來得及享受自己選擇的新生活前,卻在一場火車意外中,死於非命。」

「你看過費歐娜小姐嗎?」

「看過一次。她和他一起騎馬出遊,我們並沒有正式地介紹彼此,只是說些『今天早上天氣真好』及『日安』之類的客套話。她騎馬的架勢很好,但人長得不漂亮,不過家族的勢力可彌補這一點。」

「泰瑪莉絲會把這件事全都告訴我的。」我說。

「全村的人都等著看好戲呢!」

「這些人就喜歡管閑事。」

「上帝保佑他們,只因他們自己的生活太平淡了,所以只好從別人身上尋找刺激。」

之後我一直想起克里斯派,想起當初他將我帶離那可怕現場的樣子,在這之後我就對他特別有興趣——不,比這早;早在他用不幸的烙印將我幼小的心靈刺得遍體鱗傷那一刻起。我很想和泰瑪莉絲談論他,但我不敢;對泰瑪莉絲我是不能掉以輕心。

我一回到家,第一個拜訪的人一定是七鵲屋——我浪漫地私下為它命名——的佛蘿拉。

我想露西並不歡迎我去拜訪她們;但,佛蘿拉喜歡我去,所以我選擇露西出外買東西時去看佛蘿拉,然後再偷偷地溜回去,這樣一來露西就不會發現了。

有一次,佛蘿拉在花園內離矮桑樹不遠處坐著,旁邊的嬰兒車內依然擺著那個娃娃。當她看到我時,她的臉立刻高興得亮了起來,她的態度看起來總像我從未離開過般。

「我就知道你會來。」她說。

「真的?我昨天才放假回家。」

她一頭霧水地看著我,我繼續說:「我離開後有沒有什麼事發生?」

「他染上了假膜性喉炎,滿嚴重的;有一次我還以為他會撐不下去了呢!每當他開始咳嗽就會把我嚇得半死。」

「他現在好些了嗎?」

「壯得像條小牛一般,沒危險了。你要知道,疾病潛藏在四周,不過,還好他是個小鬥士,沒有什麼能擊倒他的!」

「我很高興他好了。」

她點著頭繼續形容假膜性喉炎的徵狀,突然,她說道:「我現在要帶他上樓了,濕氣有點重。」

她推著嬰兒車往屋子的後門走去,我無法抗拒隨她進去的誘惑,我想再看看那些鵲鳥,想知道其中是否真的隱藏什麼邪惡的事?也許,我得上去了解查證。

她溫柔地抱他上樓:然後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他,臉上儘是那無限的溫柔及愛。

我走向前去看那幅七鵲圖。「一悲……」我開始念起。

「二喜,」她說。「繼續念。」

我照著做,到了最後一段時,她搶先念道:「七是秘密……」然後搖著頭說:

「不能說。」她滿臉嚴肅地緊緊地抱著洋娃娃。

這件事有點詭異,這句話對她有著非常特別的意義;什麼秘密?我很懷疑。她的腦子裡充滿了幻想,這是無可置疑的:任何能把洋娃娃看成是嬰兒的人,基本上就沒有正常的思考能力。

我突然警覺到有人在樓下,馬上說:「一定是你姊姊回來了。」

她沒回答,繼續看著她的娃娃。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很沉重的那一種,可以確定絕對不是露西。

那個人喊道:「露西!你在嗎?」

是克里斯派。門突然被打開,他站在那裡看了我一眼再轉向佛蘿拉,然後目光落在那幅七鵲圖上。

然後發生了令我不解的事。佛蘿拉突然猛地站起來,娃娃從她手上滑落掉到地板上;有幾秒鐘的時間,我們全部盯著那破碎的瓷娃娃看;接下來佛蘿拉悲慟得痛哭哀號,她跪在娃娃身邊,雙手重重地捶著胸部。

「不……不要!」她大喊。「這不是真的,不是,我沒有,是秘密……不能說。」

克里斯派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拉起來,她還是啜泣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是。」

他輕易地把她舉起來——就如當初在樹林時一樣——然後抱她回房,把她放在她的床上;他突然把頭轉向我,指示我把破碎的娃娃拿走。我遵照他的話,帶著娃娃跑下樓去,把娃娃放在廚房的桌上後,又馬上回到佛蘿拉的房間。佛蘿拉還是躺在床上啜泣著,克里斯派不在裡面。不過,幾秒鐘後,他又出現了——一手拿著杯子,另一手不停地攪拌著。

他拿給佛蘿拉,她溫順地把它喝完。

「這會使她平靜下來。」他對我說。

我心想著:真奇怪,他怎麼知道在她沮喪時該如何處理?如何讓她平靜?

他小聲地對我說:「沒事了,她不再興奮,不久就會睡著。」我又再度被他「對照顧她的見解」嚇了一跳。

我們站在旁邊看著她,不到五分鐘她就不再喃喃自語了。

「現在她已記得不多了,我們再多等一會兒。」

這真是一幕奇怪的景象;在這幢小屋內,佛蘿拉躺在床上,而我和克里斯派則站在一旁看著她。他一定對這個屋子及住在裡面的人非常了解,他一定是直接到露西放葯的地方——這些年來已成了她妹妹生活中的必需品。他的行為和舉止宛如他是這裡的主人般;但,在別處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佛蘿拉不久就睡著了。

克里斯派看著我,指示我隨他下樓。

到了廚房後,他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來看佛蘿拉,我常常來。她到樓上,所以我也跟著上去。」

「露西小姐不在?」

「不在。我想她應該是去買東西。」

他點點頭說:「現在,我們得把它解決掉。」他指著桌上破碎的洋娃娃。「必須把它修好。我得進城去買一個類似的回來,天黑之前她是不會醒來的了,所以必須在這之前辦好;一定要找個新娃娃放在嬰兒床上。」

「可是,她會知道……」

「露西小姐會告訴她:她做了個惡夢;她知道怎麼應付這些事。不過得找個一模一樣的,有個玩具屋……不是在哈普葛林里……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點遠。我應該留張條子給露西小姐,告訴她事情的經過,以及我們約一個多鐘頭就會回來。」

「我們……?」我說。

「我要你一塊來幫我選洋娃娃,我們會把摔壞的那個也一起帶去;比起我來,選娃娃對你而言應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得回家告訴蘇菲姨媽,否則她會擔心。」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我回去駕輛馬車,你回去把情形告訴你姨媽,並告訴她你將和我一起去選洋娃娃;你對那娃娃應該很熟悉,但我從沒仔細看過它,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因這個冒險而感到十分興奮,我說:「好,好。」

「把洋娃娃拿去,我很快就和你會合。」

我一路跑回家,幸運的是蘇菲姨媽正好在家,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

她看起來很迷惑。「我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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