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幾天後,菲利蒲和克勞蒂從巴黎回來,我和伯爵間滋生的親密感好似從未發生過。克勞蒂和他常一起騎馬,菲利浦不那麼喜歡坐在馬鞍上。有時我從房間的窗戶看到他們一起說說笑笑,我記起舞會那晚我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那麼,現在她嫁給菲利浦,她的家在古堡了,她是女主人——雖然不是伯爵的妻子。

我很快就了解了她的規矩。她回來後的那天,離晚餐還有十五分鐘時,我的門上傳來敲門聲,我很驚訝的看到女僕端著我的餐盤。在菲利浦和克勞蒂不在時我都在廳室用餐,而我已經換好棕色絲質服裝準備好要走了。

女僕將食物放在小桌子上時,我問她是誰叫她端來的。

「夫人命令的,波蘭格派珍妮去換桌子,因為她已經為你安排了一個地方。夫人說你會在自己的房間用餐,波蘭格在廚房說她怎麼會知道?你已經和伯爵先生及吉娜薇薇小姐一起用餐了。嗯,都是夫人的命令。」

我覺得我的眼睛閃著憤怒,我必須設法在女僕前隱藏。

我幻想他們走進餐室,我想像他環顧四周找我,當他發現我不在時,他驚訝不已。

「勞森小姐呢?」

「我叫他們送去她的餐盤,她不能期望和我們同桌進食。畢竟,她不是客人,她是受僱到這裡工作。」

我看到他的臉因輕視她及關懷我而沉下去,「真是胡說八道!波格蘭,另一個位子,拜託。立刻去勞森小姐的房間,告訴她我期待她出席晚餐。」

我等著,盤於里的食物漸漸變冷了。

它沒有如我希望的發生,沒有任何口信。

現在,如果我能回頭看看,我是怎樣一個傻瓜呵!這個女人是他的情婦,他將她嫁給菲利浦,這樣她能夠留在古堡中又不引起謠言,因為他聰明的足以看出他承受不起任何謠言了,即使是古堡中的國王還是得小心一些。

至於我——我是一個全力投入工作的古怪英國女人,在身體不適,坐困古堡時,偶爾和她談談話倒蠻好玩的。

我在睡夢中驚醒,在恐懼中清醒,因為有人在我的房中,就在我的床尾。

「小姐,」吉娜薇薇爬向我,手中拿著點燃的蠟燭。「我聽到輕敲聲,小姐,僅僅幾分鐘前,你說過來告訴你。」

「幾點鐘?」

「一點鐘,它吵醒我,嗒……嗒……我很害怕,你說我們得過去瞧瞧……一起。」

我將腳套進拖鞋中,匆忙穿上睡袍。

「我希望是你想像的,吉娜薇薇。」

她搖搖頭,「就像以前,嗒……嗒……好像某人想要讓你知道他們在那兒。」

「哪裡?」

「到我房間,我能在那裡聽到。」

我跟著她穿過古堡到育兒室,它位於古堡最老舊的部分。

我說:「你吵醒拉諾了嗎?」

她搖搖頭,「拉諾一旦睡著就起不來,她說只要她睡著了就睡得像死人一樣。」我們進入吉娜薇薇的房間並傾聽,那兒寂靜無聲。

「等一下,小姐。」她求道,「它停下又繼續。」

「從哪個方向?」

「我不知道……下面,我想。」

地牢正在古堡這個部分的正下方,吉娜薇薇知道的,像她這樣有想像力的女孩,這個事實正好給她一些想法。

「很快又會再有,我知道它會。」吉娜薇薇說,「那裡,我想我聽到……」我們緊張的坐著,聽著,一隻鳥在萊姆樹上鳴叫。

「那是只貓頭鷹。」我說。

「當然是啊,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那裡!」

接著我聽到了,嗒嗒,輕聲然後大聲。

「在下面。」我說。

「小姐……你說你不害怕的。」

「我們過去看看,是否可以發現是怎麼一回事。」

我拿過她的蠟燭,邁步走下樓梯到底下的樓層。

吉娜薇薇對我的勇氣的信心給了我那種特質,我本來在這種夜晚走過古堡會很不安的。

我們到達槍械陳列室的大門,停在那兒傾聽,很清楚的我們聽到一個聲音,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感覺皮膚上冒出個雞皮疙瘩。吉娜薇薇抓著我的手臂,在燭光下我看到她驚恐的眼睛,她正要說話,但是我搖搖頭。

然後聲音又出現。

它是從地牢下傳來的。

再也沒有比轉身回房更令我想做的事,我確信吉娜薇薇也有同感,但是她不曾預期我有這種舉動,我不能告訴她我也害怕。在白天大膽不算什麼,但是在死寂的夜裡處於一座古老城堡的地牢中又是另一回事。

她指著旋轉石梯,抓住我的長裙,放在握著蠟燭的手中,因為我需要另一隻手抓繩索欄杆,我帶路走下樓梯。

吉娜薇薇在我身後,突然踉蹌向前倒,幸好她倒在我身上,如此止住她失足趺下樓梯,她稍稍尖叫一下,接著立刻用手捂住嘴。

「沒事,」她耳語,「我被睡袍絆倒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拉高它。」

她點頭,有幾秒鐘我們站在旋轉梯上試著讓自己穩住,我的心不安的跳著,我知道吉娜薇薇也一樣,我相信有一刻她會說:「我們回去吧,這裡什麼也沒有。」我會非常願意從命。但是一些對我的無敵精神的堅定信念制止她說話。

現在四下完全安靜了,我靠著石牆,與吉娜薇薇抓著我臂膀的熱手相對隔著衣服我可以感覺到陰冷,她沒有看我。

這很荒謬,我想到,我在夜裡漫遊古堡做什麼?假如伯爵發現我的話,我看起來多像個傻瓜啊!我現在該立刻回房間,在早晨時報告夜裡聽到的聲音。不過如果我這麼做,吉娜薇薇會以為我怕了,其實她也沒想錯。如果現在我不再走下去,她會失去對我的尊重,那是我相信讓我對她有些權威的東西。若是我要幫忙她征服那些使她舉止怪異的邪神,我必須保有權威。

我將裙子拉高,步下階梯,到達底層後,推開地牢有鐵釘裝飾的大門。那暗洞在我們面前打開,這個景象使我比以往更抗拒進去。

「這就是聲音傳出來的地方。」我耳語。

「噢……小姐……我不能走進那裡。」

「它只是老監牢。」

吉娜薇薇用力拉我的手臂:「我們回去吧,小姐。」

只靠燭光引導走到那兒去是很愚蠢的,地面不平,而且吉娜薇薇在樓梯上差點跌倒是個警告,那兒將會有多大的危險啊!我是這麼告訴自己。不過實情是這地方的陰森寒冷使我的直覺叫我回頭。

我舉高蠟燭,看到潮濕的牆上黴菌滋生,黑暗好似無止盡的延續,我可以看到一、兩個監牢有著巨大的鐵鏈,那是禁錮泰拉泰爾的男囚及女囚的。

我說:「有人在這兒嗎?」

我的聲音詭異的迴響著,吉娜薇薇把她的身體壓在我身上,我可以感覺到她的抖動。我說:「沒人在這裡,吉娜薇薇。」

她早就準備接受這個想法,「我們走吧,小姐。」

我說:「我們在天亮後再來看看。」

「噢,是……是……。」

她抓緊住我,把我拉出去。我想要轉身快速離開此地,但是在那幾秒我卻查覺到一個可怕的幻覺。我可以輕易相信在黑暗中的某處某人正看著我……引誘我向前……走進黑暗中進入某種毀滅中。

「小姐……來啊!」

這感覺過去了,我轉身。當吉娜薇薇在我前面爬上樓梯時,我覺得我的腳好似鉛做的,我幾乎舉不起它們,我差一點以為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好像有一隻冰冷的手將我抓回幽暗中,這都是幻想,我的喉嚨緊縮使我幾乎不能呼吸,我的心臟在胸腔中沉重無比,蠟燭不規則的搖動著,有一刻我害怕地以為它要熄滅,我覺得我永遠也到不了樓梯頂端,這向上攀爬不會超過一分鐘左右,但是看起來卻像是十分鐘,我在樓梯頂端喘著氣……這個房間外就是秘密地牢。

「來啊,小姐。」吉娜薇薇說,她的牙齒打顫,「我冷。」

我們爬著樓梯。

「小姐,」吉娜薇薇說,「我今晚可以待在你房裡嗎?」

「當然可以。」

「如果我回去,我……我可能吵到拉諾。」

我沒指出拉諾絕不會被吵醒;我知道她也分擔了我的恐懼,害怕獨自去睡。我清醒的躺了許久,回味這夜間探險的每一刻。

我告訴自己,對未知的恐懼是承襲自我們野蠻的祖先,我到底怕地牢中的什麼?過去的鬼魂?某些在孩子氣的想像中下存在的東西?

不過當我真的睡著後,我的夢中不時出沒那輕敲的聲音,我夢到一個年輕女人困死於暴行無法安息,她想回來向我清楚的解釋她是怎麼死的。

嗒!嗒!

我在床上一驚而起,是女僕端來我的早餐。

吉娜薇薇一定早就起來了,因為她已不在我房中。

第二天中午我獨自到地牢去,我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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