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伯爵只受到腦震蕩及擦傷之苦,是他的馬被射中。這個意外在古堡、葡萄園及鎮上被討論了幾天。調查進行了,但是查證是誰開的槍卻沒有一絲線索,因為那顆子彈可能來自鄰近地區的上百枝槍。伯爵幾乎記不清這個意外,他只說他騎進矮樹叢,彎腰穿過一棵樹,然後下一件他知道的事,就是被放進擔架里。大家相信彎腰的動作大概救了他一命,因為子彈跳過去,擊到樹枝上,然後射穿了馬頭。這隻發生在不到一秒之內,馬倒下後,伯爵也被摔暈過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很快樂,我知道那是個令人不安的處境,但是只有一件有關係:他還活著。因為我一向理智,即使在那幾天的欣喜安慰中,我問自己未來會如何。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讓一個男人變得對我如此重要?一開始,他幾乎不可能對我有相同的興趣,而即使有,他的名聲也讓任何有理智的女人敬而遠之,而我不是以身為一個理智女人為傲嗎?

但是那幾天除了幸福安慰外,我什麼也不在意。

我進城到廣場的糕餅店,我常在午間散步時到那裡喝杯咖啡。

女店主拉地兒太太歡迎我,她一直很高興見到古堡來的人,當她端來我的咖啡時,總是找些理由站著和我聊聊。

這次會面她很快進入當天的主題。

「上天垂憐,小姐,我聽說伯爵先生沒受傷,那天他的守護神眷顧他。」

「是的,他很幸運。」

「好可怕的事,小姐,好像我們的樹叢不安全,我不喜歡看他躺在擔架上。不過拉地兒是好人,小姐。他在此地沒有敵人。」

我不安的攪動咖啡。

她茫然的輕揮著桌上的餐巾,「噢,伯爵先生,他很冷漠……非常冷漠。老祖父常說起他那時的伯爵,附近的女孩沒有一個安全……不過如果他們有了麻煩,他總是找個丈夫來。而且相信我,他們不會為此受苦,在蓋拉德我們有句老話說,你常能遇見古堡的血脈,由數代流傳下來。噢,這個嘛,對你而言就是人性。」

「過去幾個星期葡萄園改變好大啊,」我說,「我聽人說若是天氣保持溫暖、多晴,今年是個好年頭。」

「好收成,」她笑了,「這也算是對伯爵發生在樹林中的事一個補償。」

「希望如此。」

「嗯,它是一個警告,你不會如此說嗎?小姐?他會一陣子不到那樹林騎馬了,我發誓。」

「也許不會。」我不安的說,然後喝完咖啡起身離開。

「再見,小姐。」拉地兒太太非常渴望的說,我想她希望有更多的閑言閑語。

第二天我無法自抑的去看蓋柏拉,自我上次見她後,她變了。她的態度緊張,但是當我恭維她的新家迷人時,她很高興。

「它遠超過我敢奢求的。」她說。

「你覺得還好嗎?」

「是的,我見過客瑞女士,她是助產士,你知道。她很滿意,現在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待。媽媽,還有賈克的母親常在我身旁,對我很好。」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我想每個人都喜歡第一胎生男。」

我想像他在花園中玩……一個結實的小傢伙,他會有古堡的血統嗎?

「那賈克呢?」

她臉紅了。

「噢,他也快樂,非常快樂。」

「多幸運啊……一切都圓滿解決。」

「伯爵先生非常好心。」

「不是每個人都如此想,至少開槍打他的人不是。」

她雙手互握,「你認為這是設計好的,你不認為……」

「他幸運逃過一劫。這對你一定是個驚嚇,它發生的……離你如此近。」

我一說出口,立刻為自己感到可恥。因為我知道若是我對伯爵和蓋柏拉的懷疑有任何根據,我一定重重傷了她了。我無意去刺探別人的動機,我只是需要再確定。拉地兒太太不是已經暗示伯爵有原因去幫助蓋柏拉結婚了嗎?還有誰會有相同的想法呢?我要知道伯爵是否是她孩子的父親。

但是她對我所說的並沒有生氣,那讓我很高興,因為她看來似乎沒意識到其中的暗示,我確定,若是她覺得慚愧,她立刻會那麼反應的。

她說:「是啊,那是個大驚嚇,幸運的,賈克在不遠處,而且他找到那個有擔架的人。」

依然,我要進行我的調查,「你認為伯爵在此地有敵人嗎?」

「噢,那是個意外。」她很快的說。

「那麼,」我強調,「他沒受什麼傷。」

「我真感謝一切!」她眼中有淚,我猜想那是否是感激之淚,或是有些較深的含意。

幾天後我在花園散步時,和伯爵面對面相遇。我在中間那層有觀賞植物花園及箱形樹籬分隔裝飾草坪的庭園中,正在其中閑逛,我發現他坐在石凳上,遠觀一個金魚清晰可見的蓮花池。

在這封閉的花園中陽光熾熱,一開始我以為他睡著了。我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風景,正要離開時,聽到他叫我:「勞森小姐。」

「我希望沒有打擾你。」

「被打擾是我的榮幸,請過來坐一會兒。」

我來到椅子旁,坐在他身邊。

「對你在樹林中的迅速行動,我還沒好好謝謝你。」

「我怕我沒做什麼值得讚揚的事。」

「你的行動迅捷值得讚美。」

「我只是做了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會做的事,你現在覺得復原了嗎?」

「絕對是,遠離肌肉拉傷了。我聽說再過一星期左右就沒事了,此刻,我靠著手杖跛行。」

我看著他戴著玉刻圖章戒指的手握著根象牙頭手杖,他像法國傳統的男人不戴結婚戒指,我懷疑他是否正巧順應傳統或是別具含意。

他看我一眼,說:「你看來……好滿足,勞森小姐。」

我大吃一驚,我猜想我泄露了多少感情。對我來說現在不泄露任何事非常重要,我有些事要隱藏。

「這個景物,」我快快的說,「溫暖的陽光……花朵、噴泉……都好美!誰處在這個花園中不會滿足呢?池中的雕像是什麼?」

「波修斯拯救安朵美達,非常悅目的作品。你一定要近看它,它是由兩百年前,我祖先帶來古堡的一位雕刻家完成的,它會特別取悅你。」

「為什麼特別呢?」

「我認為你是一位女性波修斯,由損壞、歲月、破壞藝術者這些巨龍手中拯救藝術。」

「那是非常詩意的想像,你讓我吃驚。」

「我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般世俗,你在畫廊給我上了幾課後,我已變得有知識多了,你等著瞧。」

「我相信你無意獲取對你無用的知識。」

「我一直都了解,所有的知識都有用。」

「某些會略勝一籌,而且一個人不能全部獲取,將心中塞滿不實用的知識是時間的浪費……在其中花費太多。」

他舉起肩膀,笑著。我接下說:「知道誰在樹林中引起那場意外,也許是有用的知識。」

「你這麼想?」

「當然,如果又重演呢?」

「那麼可能是比較不幸的結局……或是幸運的,當然,這全看你從哪個角度來看。」

「我發現你的態度超乎常人,你似乎不在意企圖謀殺你的人尚未被發現。」

「怎麼會?我親愛的勞森小姐,已經有數不清的調查了。去查證一顆子彈不像你想像的容易,每一個農舍里幾乎都有槍。附近四處都有兔子,他們帶來損害,而且是鍋中的美食,射殺他們從未遭抑制。」

「如果有人正在射兔子,為什麼他們不來說明呢?」

「什麼!只因他們誤殺了我的馬。」

「那麼有人在樹林中打獵,子彈擊中樹,殺死了馬。難道拿槍的那個人不知道你在樹林中?」

「讓我們說他……或她不知道。」

「所以你接受那是意外的這一套理論。」

「為何不,因為這是合理的理論?」

「這是個令人安心的理論,但是我不認為你是那種因為理論安心就會接受的人。」

「也許當你多認識我一些後你會改變心意。」他對我微笑,「這兒真令人喜愛,我希望你沒有其它計畫,若是沒有,你可以留下談一會兒嗎?那麼我可以帶你到池塘邊,你可以近看波修斯,它真是一件小傑作。他臉上那下定決心的表情非同凡響,他當然是決定殺怪獸。現在跟我談談關於圖畫的事,它們進展如何?你是這樣的一個工作者,在短時間內你就會完成畫廊中的工作,我們的圖畫看起來將是它們剛畫好時的模樣了。太不可思議了,勞森小姐。」

我談起圖畫,過一會兒之後我們看著雕像,然後一起回到古堡。

我們穿越花壇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當我們進古堡時,我想我看到教室窗戶一動,我猜想誰在監視我們——拉諾或吉娜薇薇?

伯爵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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