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我都待在畫廊,在伯爵前晚表現過他的興趣後,我半期待著他的造訪,但是他沒來。

我像平日般在房中午餐,當我快吃完時,房門響了,吉娜薇薇進來。

她的頭髮整齊的綁在背後,她看來像昨晚晚餐時一樣沉靜,我認為她父親在這幢房子里,對她有非常的影響。

首先我們登上多角塔的階梯到達建築的最高處,在塔上她對我指出周圍的田野,她照著伯爵的建議記著慢而有些痛苦的英文。我相信她雖然不時恨他討厭他,但也渴望他的尊重。

「小姐,你能看到南邊的那座塔嗎?我外祖父住在那兒。」

「不太遠嗎?」

「將近十二公里,今天能看到它是因為天氣好。」

「你常拜訪他嗎?」

她安靜了,懷疑地看著我,我說:「它沒有那麼遠。」

「我偶爾去,」她說,「爸爸不去,請別告訴他。」

「他不希望你去?」

「他沒那麼說,」她的聲音中有著模糊的苦味,「他不跟我說什麼,你知道的。請答應我別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

「因為他和你說話。」

「我親愛的吉娜薇薇,我只見過他兩次,自然他會對我談他的畫,他關心它們,他不喜歡和我談其它的事。」

「他不常和別人說話……那些來工作的。」

「他們大概不是來修復畫作的。」

「我想他對你有興趣,小姐。」

「他關心我怎麼處理他的藝術品。現在,看看這個拱門天花板,注意那扇拱形的形狀,這可幫助你推斷它們約百年左右。」事實上我想談她父親,問問他通常如何對待這屋裡的人;我想知道他為什麼不希望她去拜訪她的外祖父。

「你說得太快了,小姐,我跟不上。」

我們走下樓梯,當我們到底時,她用法文說:「現在你到過頂端,你一定要看看低處,你知道古堡中有秘密地牢嗎?小姐。」

「是的,你父親給我一本書,是由你的先祖寫的,它對古堡內涵做了很好的說明。」

「過去我們將犯人關在這裡,小姐。若是有人冒犯泰拉泰爾伯爵就會被關入地牢,我母親告訴我的。她帶我來過一次,指給我看。她說你不必被關入地牢才算得上被囚禁,石牆和鐵鏈是監禁犯人的一種方法,還有其它的法子。」

我銳利地看著她,但她的眼睛又大又無邪,而害羞的表情還在她臉上。

「在皇家古堡里有地牢……他們叫它秘密地牢,因為人們被送入並遺忘。你知道,小姐,這些監牢的唯一入口是一個活板門,它不容易從上面看到?」

「是的,我讀到過這些地方,這些受難者信任地站在活板門上,它經由按壓房間另一端的槓桿鈕開啟。地板突然打開,然後他掉下去。」

「掉落秘密地牢,這是很長的一跌,我看過地牢。也許他的腿斷了,那兒沒有人幫他。伴著其它先他而去的人的骨頭被遺忘。小姐,你怕鬼嗎?」

「當然不。」

「多數的僕人怕,他們不會走進秘密地牢上面的房間,至少不會單獨去。他們說晚上地牢中有吵鬧聲……古怪的呻吟聲。你確定你想看它嗎?」

「我親愛的吉娜薇薇,我曾在英國一些鬼怪最多的房子待過。」

「那麼,你會平安的。爸爸說過,不是嗎?法國鬼比英國鬼禮貌,只會在期待中出現。若是你不怕它們,不相信它們,你不會撞見它們,是嗎?這是他的意思。」

她這麼記得他的話!我接著想:這孩子要的不僅是紀律,她需要親情。自她母親死後已經三年,跟著這樣的父親,她一定思念親情。

「小姐,你確定你不怕鬼嗎?」

「十分肯定。」

「今不如昔,」她近乎遺憾的說,「很久以前當尋找綠寶石時,就清掉許多骨頭及可怕的東西,這是我祖父做的,當然這是你第一個會想到的尋寶點,不是嗎?他們沒發現它,所以不在這兒。別人說它被拿走了,但是我認為它在這裡。我希望爸爸能再來一次尋寶,那不是很好玩嗎?」

「我假設全面搜索已進行過,根據我的閱讀可以肯定它被侵入古堡者盜走。」

「但是,他們沒有進入保險室,有嗎?所以綠寶石沒有外流。」

「也許大革命之前綠寶石已經被出售,也許多年前它就不在古堡中了。我僅僅是猜測,假定你的祖先需要錢賣了它,他或她可能不會告知任何人,誰能說?」她驚奇地看著我,然後勝利似的說:「你告訴過我父親這個嗎?」

「我確信他有過這個想法,這是一個明顯的解釋方法。」

「但是你正在做的那幅畫上的婦人戴了它們,它們當時一定還在家中。」

「它們可能是仿製品。」

「小姐,沒有泰拉泰爾會戴仿製的珠寶。」

我笑著,當我們到達一個狹窄不平的階梯時,我發出一點點快樂的驚叫。

「這通往地下,小姐,有八十階,我數過。你能走嗎?抓住欄杆繩。」

我照做,隨她下去,樓梯呈旋轉狀並變窄,那兒的空間只容我們呈一列前行。

「你有沒有感覺到寒氣,小姐?」她的聲音中含著興奮,「噢,想像你被帶下來,可能再也回不去。我們現在在壕溝下,這是我們過去關冒犯者的地方。」

通過八十步階梯後,我們面對一扇鑲有鐵塊的厚重樺木門,字被刻在上面,清楚又諷刺的寫著:

歡迎先生、夫人

泰拉泰爾伯爵候教!

「你認為這是一個客氣的歡迎嗎,小姐?」她對我狡猾地笑著,好像另一個女孩從害羞的外表下偷跑出來。

我打顫。她走近我,耳語著,「但是都過去了,小姐,這裡不再候教,我們再也不款待別人。進來,看看牆上的洞,他們叫它監牢,看這些椅子,我們把他們鎖在這兒,偶爾給一些水和麵包,他們不會久活。你看,即便現在還很暗,但是門關後一點光都沒有,沒光,沒空氣……下次我們來一定要帶蠟燭……最好是燈籠。空氣好稀薄,若是帶個照明來我可以指給你看牆上的字,一些是向聖人或聖母刻的祈禱文,一些是刻著如何向泰拉泰爾報仇。」

「這下面不安全,」我說,看著長在濕牆上的黴菌。「如你所說,沒有光我們幾乎什麼也看不到。」

「秘密地牢在牆的另一邊,來吧,我帶你去。秘密地牢比這裡還陰森,小姐,因為它們是真正的遺忘地。」她神秘地笑著,帶頭走上樓梯,推開一扇門,她宣布:「現在這就是槍械收藏室。」

我踏進去,看到各式各樣的槍掛在牆上。圓拱型的天花板由石柱支撐,地上鋪著石板,地毯覆蓋其上。這兒的石窗檯和我卧室的一樣,凹室靠近一扇窄窗,只有一點點光線進來。雖然我不會對吉娜薇薇承認,但我得對自己承認這個房間陰森森的。數百年來此地沒有改變,我可以想像那些不曾猜疑過的受難者進入這個房間,那兒有一張椅子,上面的裝飾刻花近似王座。我疑惑這麼一件傢俱留在這種房間里,它是一張大木椅,椅背上刻著泰拉泰爾家族的族徽及武器。我描繪出一個男人坐在上面——自然我描繪的是現任伯爵——對受難者說話,然後突然打開控制活板門的槓桿;隨著地板打開,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苦悶的哭叫或可怕的沉默中,他跌下加入那些先他而去的人,再也見不到日光,加入了遺忘地。

「幫我搬椅子,小姐,」吉娜薇薇說,「活門就在下面。」

我們一起把王座的椅子推到一旁,吉娜薇薇捲起地毯,「那邊,」她說,「我按這裡……然後看……瞧,發生了。」

一陣吱吱軋軋聲後,一個正方形的大洞出現在地板上。

「在從前它發生的快速又無聲。往下看,小姐,你看不到什麼,是嗎?不過那邊有個繩梯,放在柜子里。一年兩次男僕下去,我猜是清理。當然現在沒事了,沒有骨頭,小姐,沒有腐爛的屍體,只有鬼……而你不信它們。」她拿出繩梯,掛在兩個鉤子上,那鉤子顯然固定在地板下,繩梯往下落。

「這裡,小姐,你要和我下來嗎?」她開始往下,笑著往上看我,「我知道你不怕。」

她到達地面,我跟著她。我們在一個小房間,只有一點光穿過開著的活板門,僅夠看到牆上可憐的銘刻。

「看那些牆上的開口,它們有一個目的,犯人們以為通過它可以找到出路,那是一種迷失自己的迷宮。你知道他們以為可以找到路通過通道找到自由,最後只讓他們又回到地牢,這叫做精巧的虐待。」

「有趣。」我說,「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一定是獨一無二的。」

「你想要看看它,小姐?我知道你要,因為你不怕,是嗎?你很大膽,而且又不怕鬼。」

我走到牆邊的開口,向黑暗處走了幾步。我摸著冰冷的牆,幾秒鐘後,我才明白它沒有通往何處,這僅僅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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