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憂患重重

「我們之間是沒有什麼恩怨的!」阮難成改變了語氣說。「我也不懂你是為了什麼拒絕跟我講老實話,擔驚冒險的是你,享樂快活的是別人,你是何所圖呢?乾脆,白蘭宋琪花多少錢僱用你,我出雙倍的價錢!」

蕭大炮有被侮辱之感,他嚴詞厲色的說:「阮先生,我沒念多少書是真的,可是我也是在江湖上跑過的人,並不是見錢眼開,見益忘友之輩!我和宋琪是弟兄,看在宋琪的面子上陪他們夫婦倆來度蜜月,結果出了這種慘事,現在我怎麼能離開宋先生!至於宋太太,我只知道她叫高麗黛,宋琪也只知道她叫高麗黛,為什麼你一定要叫她白蘭,這對我們是個猜不透的謎,為了白蘭兩個字,宋琪和高小姐不知爭吵了多少次……」

「少嚕嗦!」阮難成打斷蕭大炮的說話。「你既然是江湖上跑的人,我也乾脆把話講明,高麗黛是白蘭的假名,她侵佔了我的珠寶財產逃亡,任何人休想阻撓我向她索回財產!現在請你告訴我,她又逃到哪裡去了?」

「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警方也結案了,高小姐墜車喪生,死了!」

「呸,白蘭唬得了別人唬不了我!快從實招來,不然就是自找皮肉受苦!」

「唉!你叫我怎麼說呢?」蕭大炮雖是英雄好漢,可是眼前虧他也不願意吃,看情形阮難成大有要動武之勢,情急之下,說:「嗯!對了,相信你們可以看得出宋琪自太太死了以後的消極情形,他簡直恨不得跟著她去死,那種傷心的程度,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落淚的,這總不是假的吧!」

「誰不知道作戲?我都會!你不用跟我兜圈子磨陽功,白蘭到哪裡去了?」阮難成一面說一面對持刀的歹徒一擠眼。

那小子也真蠻幹,竟把利刃向蕭大炮的喉頭緊逼過去。

蕭大炮只感到一陣熱流,真見了血呢!他急得連忙雙手亂搖,說:「阮先生,我老實說!」

「嗯,說吧!」阮難成向持刀的歹徒示意放開利刃。

「我指天發誓,如有一字虛假,恁宰恁割,就我所知,高小姐是車禍死了!」

阮難成雙眉緊鎖,沉思半晌再說。「就算白蘭死了,那麼她的珠寶財產呢?宋琪把東西藏到哪裡了?」

「宋琪一毛錢都沒有!他真的不知道……」

「拍!」阮難成抬手一個大耳光,打得蕭大炮眼睛直冒金星。

「你是自找苦吃了!宋琪有沒有錢我沒問,我只問他把珠寶弄到哪兒去了?」

「宋琪沒有珠寶,一點也沒有!」蕭大炮指天發誓說:「他真的一點也沒有!」

「混帳!」阮難成似動了肝火,說:「那你去『當掉』的那隻戒指是誰給你的?撿來的嗎?」

「就是撿來的,在『孟氏果園』房間內撿到的!」蕭大炮恨不得自剖心肝證明他沒說謊,他把如何去懸岩找宋琪,如何回果園大廈發現袁菲菲與顧富波被害,及撿獲鑽戒的經過詳詳細細述說了一遍。

蕭大炮是個莽夫型的人,阮難成「察言觀色」似乎他是在說老實話,很可能這粗人真是胡裡胡塗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他緩和下神色向蕭大炮警告說:

「姓蕭的,我把你當江湖人物,姑且相信你不知珠寶的事,可是你務必要把話給我帶給宋琪,叫他識時務些,老實把東西還給我,別想在我面前耍花頭,否則他這一輩子就算長了翅膀也休想逃得出我的手掌,我一定會找到他來算帳的!」

「唉……」蕭大炮欲辯白又怕吃苦頭,只有點頭承允。

「記得告訴宋琪我的話!」阮難成示意手下撤退。

一溜煙,這四個人又自窗戶原路走了。

蕭大炮楞楞的呆著,半晌始啟亮了電燈,將頸上的血跡洗凈,那歹徒還算是手下留情,只有淺淺的一條刀口,可是已足以嚇破了蕭大炮的膽了。

蕭大炮暗自嘀咕,砂勞越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幸好次日機票已買好,否則還不知有多少可怕的事會發生呢!

次晨,蕭大炮一醒即匆匆趕到醫院結好帳,叫宋琪起身赴機場。

宋琪心靈上的創傷使精神上受到嚴重的刺激,時時都在恍惚中,連帶整個人都是軟的了。

蕭大炮把宋琪當病人般服侍著,為他穿衣,扶他走路,沒有絲毫怨言,使宋琪內心極為感動。

由醫院至機場,蕭大炮見宋琪默默無言,情緒甚為低落,便有意逗他講話。

「飛機這玩意真希奇,裝那麼多人還能在天上飛,我實在該感謝琪哥,否則憑我蕭大炮,不知道要混到什麼時候才有飛機坐呢!」

宋琪知道蕭大炮用心良苦,有意的逗他開心,可是他哪還有心情說笑呢?

宋琪的回答只是一聲長嘆!

「琪哥,別嘆氣,馬上我們就回香港了,到香港之後一切從頭來過,大丈夫何患無妻!」

蕭大炮原是好意,卻使宋琪聽在耳里備加難過,忍不住熱淚直流。

蕭大炮才自覺失言,吶吶地說:「琪哥,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宋琪哽咽著吐出了三個字。

車抵機場,蕭大炮小心翼翼地扶著宋琪至木椅坐下,再去辦埋各種手續。

待他回返宋琪身旁時,只見蘭道夫?史葛克父女倆匆忙的向他們走過來。

「宋琪,剛剛才知道你今天要回香港,我們特來送行的!」露絲笑著說,同時將兩個五彩繽紛的花環套在宋琪與蕭大炮的頸子上。

宋琪慘白的面龐在花環中更為觸目,他低聲說了聲:「謝謝!」便又垂頭喪氣地坐下。

蕭大炮有生以來第一次掛花環,他覺得昂昂七尺之軀還要帶花帶朵覺得非常局促不安,咧著嘴也說了聲:「謝謝。」

蘭道夫?史葛克親近地對宋琪說:「宋琪,好好保重身體,要知道身體是一切的根本,這邊的事我會仔細料理的,有什麼消息也會通知你的!」

宋琪又是一聲「謝謝!」

宋琪的情緒低落連帶使這四個人的局面變成很尷尬,大家都找不出合適的應酬話來說。

幸好此時,機場的麥克風播出:「赴H港的旅客請進入檢查室,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露絲再度與宋琪握手道別,她依依不捨地說:「好好保重,後會有期!」

宋琪慘然咧了咧嘴,做出笑容,與蘭道夫?史葛克握別後便在蕭大炮扶持下進入檢查室。

蘭道夫?史葛克父女望著他蹣跚的步伐,再回想當日同船時的宋琪,真恍如換一個人。

不一會兒飛機便起飛了,在達到理想高度時,總要再往迴繞一圈,使旅客們能再欣賞一下砂勞越風光。

宋琪與蕭大炮臨窗下望,當然他們並不能立刻看清楚地形,辨認出何處是「孟氏果園」,何處是斷崖,可是在宋琪眼中,處處均是他度蜜月的「孟氏果園」,處處均是高麗黛喪生的斷崖,觸景生情,宋琪又告熱淚滿眶了。

蕭大炮欲慰無詞,他輕拍著宋琪的膝蓋長嘆一口氣。

飛機將達香港前,空中小姐呢喃嬌美的報告透過麥克風,大多數的乘客精神均為之一振,紛紛準備所攜帶的物品,打破了數小時的飛行時的寂靜,每個人情緒都有點興奮,目的地到了!

唯一例外的大約就是宋琪了,他麻木的端坐著,一聲不響,一動不動。世事彷佛均已與他無關,至少他心已死,對一切事物均無動於衷了。

啟德機場的迎機坪上,人頭簇擁,差不多每一個旅客都有許多親友來迎接,你招手,我歡呼,重逢的愉快洋溢在每個人面龐上。

而在這燦爛陽光下歡樂的人群中,只有宋琪與蕭大炮是最寂寞與孤單不過的了,沒人知道他們要回來,當然也沒人來接他們,回來沒有任何目的,自然連心理上都是空白寂寞的了。H港是他倆自幼生長的地方,可是這會兒卻使他們感到無比的陌生。

蕭大炮殷勸地把宋琪先送回了太子公寓十樓,啟門的是喜出望外的童媽,這力大無窮的麻婆子一見到宋琪,嚷大了喉嚨叫著說:

「噯喲,少爺你可回來了,怎麼沒先通知一聲呢?快進來,噯,蕭先生你也回來了!」童媽媽口無遮攔,跟著就問:「少奶奶呢?……」

蕭大炮雙手亂搖欲阻止已來不及,只見宋琪整個人一軟幾乎踉蹌栽倒,跟著號啕大哭起來。

童媽大吃一驚,不知說錯了什麼話,怔住了。

「快幫我抬琪哥上床再說!」蕭大炮說。

這兩個大力士將宋琪抬上了床,替他脫好衣服蓋上被!宋琪猶在號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最後竟陷入昏迷狀態之中,他疲乏的睡著了。

這時蕭大炮與童媽才躡手躡腳的輕步走出了房間。

「怎麼回事?」童媽等不及的問。

「噯,高小姐死啦!」

「什麼?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蕭大炮第一個方向先朝酒吧行過去,倒了一大杯白蘭地,一飲而盡,一五一十地將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童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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