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來艷遇

久旱了的H港,因「愛根娜絲」颱風帶來了一陣豪雨,氣候頓覺涼爽,暴風半徑過後,雨仍淅瀝瀝地下個沒止。

這對H港的居民來說,它是莫大的喜訊,至少菜園花圃里的植物不致於枯萎而獲重生了。

告老退休多年的老探長古飄萍銜著煙斗端坐在窗前,像欣賞久別的雨景也像等候著什麼朋友光臨似的。

在中午的時候,一位闊別多年的老友曾打電話來說有要事要拜訪他,可是一直俟至傍晚還不見這位朋友光臨。

古飄萍是告老退休的老公務人員了,很多事情都提不起他的興趣,心如止水,數十年的警探生涯,歷經無算的驚險,如今回憶起來彷如過眼雲煙。

唯一使他感到欣慰的,是兒女都長大了,均已成家立業,自己建立了小家庭,但是相反的這位老人卻是膝下無人,沒有人陪伴他老年的寂寞。

屋檐上的雨水如串起的淚珠,貼著玻璃窗不停地下淌,將窗外的景物也映漾得模糊。

俟至吃晚飯時,門鈴響了,下人向他報告有一位姓宋的老先生求見。

古飄萍吩咐說:「請他進來就是了!」

不一會,客廳走進來一位白髮蒼蒼,膚色黝黑而又消瘦的老頭兒,他抖了一抖披著的那件尼龍雨衣交給下人在衣架上掛起,臉上沒有絲毫笑容,顯然心情是十分的沉重的。

「宋三爺,你來得正好,剛趕上開飯,老是一個人吃飯,實在是太寂寞了!」古飄萍說。

宋三江的綽號叫做「三爺」,也有稱他為「半個及時雨」的,他一聲長嘆,搖了搖首,說:「唉,我哪還吃得下飯呢!」

「什麼事情困擾了你?你不是『洗手』多年不幹了么?難道說又和道上的朋友結了新的恩怨?」

宋三江掏出手帕,拭去臉頰上掛著的雨水,連那撮花白的八字鬍也汲幹了,然後說:「不,說來話長,真箇是一言難盡呢!」

「我聽說你的兒子又在搞『賭外圍』的勾當,承繼了父業不成?唉!這種違法的買賣你已經搞了一輩子啦,也沒剩下幾個錢。令郎宋琪受過良好的教育,可以找一點正當的事情做做,將來可以成為社會上一個好的公民,你為什麼又讓他『賭外圍』去呢?」

「事情不是如此的,千頭萬緒,我不知打哪兒說起呢!」

古飄萍打量這位綽號「半個及時雨」,「收山」已久的老江湖人物,知道他著實是遭遇了極大的困難,固然他對社會上一般的刑事案件都感到厭倦了,但是難得有這麼的一位老朋友上門敘舊,便說:「你吃不下飯的話,我請你喝杯酒如何?」

「也好!」宋三江很爽快地說。

「你血管硬化的毛病已經痊癒了嗎?」

「唉,我就是脫離不了杯中之物,要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打發日子呢!」

於是古飄萍便命下人將飯菜撤去,吩咐再弄幾樣可以下酒的小菜,又開一瓶陳年的拿破崙白蘭地。

「半個及時雨」宋三爺向是豪飲著名的。下人剛將杯子倒滿酒他就立刻幹了杯。

「古大哥,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這個忙?我想來想去,除了向你求助之外,別無門路了!」他很鄭重地說。

「你先別急,把事情詳細說出來我們再來研究!」古飄萍說。

宋三江搔著頭皮,眉宇緊皺,似在思索,話該打哪兒說起。他又幹了另一杯酒,忽而下了決心,說:「話該由我的那個老太婆說起!」

「哦!我還忘記了問候,嫂夫人還健康嗎?」

「唉,就是她太不健康了,所以引起了一連串古古怪怪神秘不可思議的事情;話該從去年說起了,老太婆感到身體不適,經醫生診斷認為是癌症,非得動手術割除不可,古大哥是知道的,我『洗手』多年,『坐吃山空』,又因為綽號起壞了,叫什麼『半個及時雨』的,有小弟兄上門伸手,不得不打發,說起來可真笑話,老太婆的手術費還得籌募張羅……」

古飄萍說:「只有我了解,你不會剩下幾個錢的!」

「唉!也許是時運不濟,碰上了蒙古大夫還是怎的,老太婆被抬進手術室去一刀剖開了胸膛,醫生說,肺也是癌,肝也是癌,胃也是癌,趕忙縫上,就是沒得治了,老太婆頂多還有四個月的命!老太婆出院回家後,自知不久人世,萬念俱灰,連棺材本也盤出來了,教我們給她料理身後事!」

古飄萍很關切地說:「嫂夫人現在怎樣了呢?」

宋三江雙手一攤,聳著肩膊說:「她現在活得滿好,每天起碼十六圈到二十四圈麻將,少則不過癮!」

「是否已經過了四個月的時間呢?」

「不!已經超過十個月多的時間了!」

「怪事,可有看其他的醫生嗎?」

「唉!是我的兒子宋琪出的好主意,他說:西醫治癌症多是動手術切除,中醫治癌只要服用湯藥,照樣可以痊癒,老太婆聽信了他的意思,找了一個著名治癌症的中醫師把脈,說也奇怪,這老太婆也就活著,而且活得滿好的!」

古飄萍咯咯笑了起來,說:「『岐黃之術』不可不信也!」

宋三江愁眉苦臉地說:「古大哥,相信你也會了解的,中醫師治婦人病不外乎十全大補,人蔘、高麗參、党參、當歸……每一劑葯,我幾乎可以背誦,我歷年的一點積蓄也就山窮水盡矣!」

古飄萍兩眼一瞬,說:「也就是因為如此,你又重操舊業連你的兒子也一併拉下水,是了么?」

「不!我哪還有心情干這些,是宋琪,這孩子滿孝道的,他想為母親張羅醫藥費,跟著他的幾個世叔,又搞『賭外圍』的勾當,前些時,政府抓得緊,後來鬆弛了一陣,宋琪錢是撈了幾個,但是現在卻惹來了無窮盡的麻煩和恐怖!」

古飄萍兩眼瞬瞬的,好像開始感到興趣,替宋三江又斟滿了酒杯,說:「你且先別著急,把經過的情形詳細說給我聽!」

宋三江雙手一拱,說:「這件事情,無論如何要請古大哥幫忙,憑你在警署數十年,辦盡稀奇古怪的刑事案件,以古大哥的經驗,相信只要你出馬,許多不可思議的古怪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古飄萍搖首嘆息說:「我已老朽了,所以才告老退休,宋三爺是江湖上成名有地位的人物,曾經『翻江倒海』,『叱咜風雲』,什麼問題能將你難倒呢?豈不怪哉!」

「唉!這就是胸無點墨的壞處了!」

「你且把經過的情形說個一遍!」

宋三江揚起脖子將整杯的烈酒一飲而盡,吁了口氣,然後慢吞吞的,述說他的兒子宋琪遭遇到怪誕可怖的事件。

這位老人的情緒異常的不安,他借酒來穩定他的神志。

雨仍淅瀝瀝地下個沒有休止,屋檐上的雨水像串掛著的淚珠。

以下便是宋三江敘述他的兒子宋琪的遭遇。

每逢周末,H港的人們瘋狂於周末的賽馬。

各書報攤販,擺滿了「馬經」。「發財」、「幸運」、「幸福」、「滿貫」、「張三」、「李四」……簡直是琳琅滿目,連各種的報紙也開出了「馬經專刊」,「穿雲箭」如何如何,那一匹馬「坐二望一」,那一匹馬「穩操勝券」,許多許多的專有名詞:如「三甲之材」、「冷敲熱避」、「可爭一席」、「半冷對象」、「冷門佳選」……

有些「馬經」甚至於連馬師及氣候都注意了,如「注意配搭」、「郭騎注意」、「稍嫌磅重」、「軟地機高」……

不到周末,茶樓酒肆,街談巷議,都可以聽到有人在討論「馬經」!「貼士」便告滿街飛,相熟的朋友,可以討「貼士」,甚至於從未謀面的朋友,也可以討「貼士」 。

到了周末,下午二時開賽,但不到正午,跑馬場的大門前已經是大排長龍了,紅男綠女什麼樣的人全有。

好在那容納萬餘觀眾的跑馬場大廈有八九層樓之規模,內設中西餐廳另還有茶座,提早進場的客人可以在那兒午餐或是小飲一番。

宋琪是個好青年,俱備著時代男兒的三個條件:高、黑、俊,是因為嗜愛體育的關係;他曾受過高等教育,為了家貧而輟學。加上母病需要大量的金錢治療,不得已,跟隨他的幾位世叔又搞「賭外圍」的勾當。

宋琪的父親原就是靠「賭外圍」起家,年老之後「洗手收山」不幹這撈什子的事了。

宋琪的幾位所謂的世叔,也就是他父親當年的助手,宋老頭兒「收山」之後,他們承繼了攤位,仍繼續活動。

現在,宋琪反而跟他們學習了,正是十年風水輪流轉啦,他替這幾位世叔提皮包,結帳,計算跑腿,做點打雜的事情,一個星期幹上幾天苦活,剛好替他的母親混得醫藥費!

這天周末,宋琪又提早進了場,各處都須要打點,「賭外圍」也不是好買賣,門路須要全通,缺一項也不行。

距離開賽的時間尚早,他在餐廳里要了一杯咖啡,計算著上個星期的盈餘,他應該分得的利潤,他的母親短缺了多少醫藥費,怎樣收支

返回目录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