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譎波詭

「華沙爾賭場」位在M市較為偏僻一點的莫迪街,規模不大,也並非是高尚的賭場。由於那地區所住的多半是勞動階級,所以這賭場內也是「蛇龍混雜」,三山五嶽的人物全有。

「華沙爾賭場」原是屬於「賭業大王」秦月亭所有的產業,秦文馬的父親敗了家,把「華沙爾賭場」抵押出去了,至今收不回來,它便由一批地痞流氓包庇著維持了局面。

在M市吃賭飯的朋友,幾乎都是秦月亭的老部下,賭場與賭場的關係當然密切,員工也是經常流動的。然而在私底下里他們全是「冤家」,互相鉤心鬥角的。

所以提起「華沙爾賭場」,秦文馬就頭痛了。在名分上「華沙爾」還是他父親遺下的產業,但是「華沙爾」的營業收益,他一分錢也拿不到,相反的「華沙爾」所背債的利息,全由「那卡諾賭場」支付。

秦文馬所處的困境,非局外人所能了解的。

這天晚上,仇奕森單人匹馬到了「華沙爾賭場」,那時候賭場的生意正旺盛,各形各式的賭博正在進行。由於賭客的身分不同,所以賭相也惡劣,嘈雜混亂不堪。它的規模不大,但也分划出賭廳、酒肆和休息室等的。

仇奕森佯裝著賭客,購了籌碼,混跡在賭徒中,他是聽說狄寶嘉經常在賭場內活動,所以特地趕來。

昨晚上在黑巷之中被毆傷的兩個小子,並沒有在賭場內出現,假如他們確實是在這賭場中工作的話,就可能是療傷去了。仇奕森對賭博已經沒有興趣,他隨便押了幾注,兩眼卻不斷地向賭場各處掃射,倏地他發現了狄寶嘉。這身材不錯、油頭粉臉的小夥子仍然是那副打扮:鮮紅色的襯衫,白外衣西裝,整潔洒脫。他正坐在酒肆的卡座上,銜著香煙,像在等候什麼人似的。

仇奕森向他的座位趨了過去。驀地一支手槍扔到桌子上去。

狄寶嘉嚇了一驚,猛然抬起了頭。當他看見仇奕森在跟前時,似曾相識,又未見過面,來得突然,立時驚慌不迭。

「不要慌,這是你的東西,特地來奉還!」仇奕森平和的說。

「這不是我的東西……」狄寶嘉搖著雙手說。

「不用賴,這是令尊的自衛手槍,在半年以前已經向警局報失了。手槍上有號碼,我曾經到警局去調查過了!」

「家父遺失的手槍,為什麼要還給我呢?」

「明人不做暗事,你的肚子里有數!」仇奕森說著,又摸出了衣袋中的阿飛刀,按彈簧,鋒利的刀鋒脫鞘而出。

狄寶嘉不知道仇奕森用意何在,張皇地擺出一副採取自衛的姿勢。

仇奕森隨手一扔,阿飛刀便「嗤」的一聲插到桌子上去了。

「這把小刀子,是你的兩位小朋友的,我忘記在衣袋裡了,特地來一併奉還。這是頭一次,我們大家客氣一番,若在下一次時,恐怕就要難堪了!」仇奕森說著,點了點頭,擰轉身昂然地就走了。

狄寶嘉面對著那支短槍和阿飛刀,目瞪口呆。酒肆內還坐著有其他一些的飲客,他們目睹這件事情的發生,都感到驚詫不迭。狄寶嘉的那份難堪,真非是筆墨所能形容。仇奕森的「苗頭」已經露出來給他瞧過了,單人匹馬來到這卧虎藏龍之地,給他當面教訓了一頓。

狄寶嘉是聽那個公寓看門房的老者所說,有一位唇上蓄著短須,體型魁梧的壯年人曾至公寓里來刺探他的身世;又得到閔銀姑的傳遞消息,說是一個姓仇的騷鬍子已經窺破他利用了「那卡諾酒店」的保鑣的陰謀,同時,正在對他注意中。

因之,狄寶嘉買通了「華沙爾賭場」的兩名打手,他預測仇奕森必會再度到他所住的公寓來刺探那個受傷的保鑣的情況的。因此,他命兩個打手鵠候在公寓附近,若發現有人至公寓來嚕嗦時,隨時給他施予顏色。

豈料,那兩個小飯桶,竟然連刀帶槍全給仇奕森繳了械,這還不說,說不定還要討錢買葯吃呢!

那支德國貨「錨瑟牌」自衛手槍,確實是他的父親狄國齋的。狄寶嘉在外做「不良少年」時,被父親驅趕出門,脫離父子關係,就已經把那支手槍偷至手中,一直藏在身畔。昨晚上為了派用場,交給了兩個打手,豈料就出差錯了。

由於那是一支他父親報失的手槍,警署正在追尋它的下落,狄寶嘉不得已,急切將它收起。

是時,只見仇奕森在臨出「華沙爾賭場」的大門之先,以「江湖客」的姿態,將他手中所有換來的籌碼,全派發給所有員工、侍者和打手——那稱為是「見面禮」,表示他以後還要來的。

狄寶嘉在「華沙爾賭場」只是混得熟絡,可沒有勢力可言,他想憑自己的力量把仇奕森留住的話,實在是比登天還要難,何況他也沒有這個種呢!

仇奕森回返「史丹萊酒店」,侍者告訴他,有一封由C島寫來的信,置在他床畔的案頭之上。

不用說,由C島來的信,又寄至「史丹萊酒店」,必是金姑或鳳姑寫來的。

仇奕森將信封撕開,先看署名——那是鳳姑寫的,而且聲明了信是由那位民航局的飛行員帶回來投郵的。

信上說:「閔家花園」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袁大麻子一再恫嚇,只是聲明了要向「閔家花園」實行總攻擊,要殺得「閔家花園」片甲不留。閔三江在情急之下,向三個女兒求援,可是袁大麻子方面卻遲遲沒有動靜……。

仇奕森的猜想完全正確,袁大麻子無非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不到最後絕望的情況,他還不至於自己出來拚命,實行他所謂的全面攻擊。

仇奕森相信,袁大麻子在人力上都不夠充實,財力上也極為拮据,要不然他不會動腦筋動到老大哥閔三江的頭上來。

袁大麻子自己沒有露面,一連派了好幾個弟兄至「閔家花園」找閔三江談判恫嚇,無非是刺探虛實;但是幾個傢伙都沒有回頭,不由得不使袁大麻子著慌。

究竟「閔家花園」內有著多少三頭六臂的人物?袁大麻子不得不加以考慮。

現在最需要知道的,袁大麻子究竟召來了有多少殘部?他們有多少人?武器的配備如何?知己知彼方能作最成功的決戰。

仇奕森曾經想過,要出面平息袁大麻子和閔三江的紛爭,假如說無緣無故地要閔三江賠出大錢來,無論在哪一方面也說不過去,主要的問題,就是袁大麻子的好幾個爪牙死在「閔家花園」之內!給這些海盜有了藉口。

若是袁大麻子是為窮極無聊想討幾個盤費來,那麼閔三爺弄幾個錢算是贈送給幾個死去的小兄弟的安葬費,這樣雙方面的面子都過得去,下了台階,紛爭也就會平息了。

但是現在袁大麻子和他的黨羽匿藏在什麼地方呢?他們必在C島的附近,海盜的習慣必在船上。

仇奕森正在想得出神之際,忽然有人敲他的房門。

「進來!」仇奕森招呼。

推門進來的竟是秦文馬,只見他臉色鐵青,滿額大汗,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然後說:「C島來了信么?」

仇奕森舉著手中的信箋說:「鳳姑來的信!」

「C島的情況如何?」

「還好,海盜幫不過在虛張聲勢!」

秦文馬咽著氣,忽地扯著了仇奕森的胳膊低聲說:「那個失蹤的保鏢胡魁找到了……」

「在什麼地方?」

「在『那卡諾酒店』旅館部一個平日不被人注意的小房間內……」秦文馬吶吶地說著,渾身在抖索。

「怎麼樣了?」

「被酒店內一個洗換床枕頭套的女侍發現……他死在床上,鳳姑遺下的飛刀插在他的胸前……」

仇奕森驚愕不已,他不知道那被殺的胡魁是否就是由狄寶嘉所住的公寓里搬出來的那個養傷的人?難道說,狄寶嘉得到閔銀姑的通風報信之後,竟把這個人殺死滅口,又移屍回至「那卡諾酒店」?

「屍首仍然在旅館裡么?你可有報警?」仇奕森問。

「我處理這類的事情沒有經驗,特地來找你商量!請你幫忙,指教……」

「周之龍已經知道了么?」

「還沒有,我擔心他會敲我極大的竹杠,胡魁在名義上是他的磕頭兄弟,我害怕……」

秦文馬汽車仍停留在「史丹萊酒店」的大門前,他邀仇奕森坐上汽車,匆匆趕回「那卡諾酒店」。那個發現屍體的女侍被幽禁在經理室內,由旅館部的襄理和侍者大班陪同著。

仇奕森安慰他說:「不要慌張,暫時不要張揚出去,待我去看看現場!」

秦文馬慌慌張張地急忙引仇奕森趨進那間平日不為人注意的小房間。

那房間的面積小的可以,一張沙發床再擺了衣櫃、書桌和兩張沙發椅,便幾乎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

屍體置在床上,正由被單蓋著,自從被那個女侍發現以後,現場上沒有讓任何人進來過。

仇奕森揭開被單,死者的年齡約在卅歲上下,死狀甚為恐怖,兩眼睜得圓溜溜的,齜牙咧嘴,腦門及頸項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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