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下午七點。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山中小屋外頭是一片漆黑。今晚並沒有像昨晚一樣明亮的星星或月亮。雷鳴和閃電雖然平息了一點,但風雨卻一點也沒有轉弱的趨勢。
桌上的燈籠里的蠟燭火燃燒著。微弱的燭光,把圍坐在桌旁的三個人的影子,映在有些骯髒的小屋的牆壁上。好像投射了他們三個人心中的不安一樣,影子很奇怪地變得很龐大而且歪斜搖擺著。
「要不要喝點什麼?我來弄點咖啡吧!」
從剛才一直持續了十五分鐘的沉默,總算被麻宮打破了。
「嗯!我來泡吧!」
說著,茜從矮凳子上站了起來。然後看看用手托著臉頰的磯部夫人,說:「夫人也喝一杯吧!」
「我不必了!」
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始終注視這燈籠里的燭火。
茜把水裝進登山用的水壺裡,然後放在爐子上,再把火點燃。那是一個圓形的攜帶式瓦斯爐。一鼓作氣噴上來的藍色火焰,在小屋的牆壁上畫出了一個新的影子。
對這樣的景象,磯部夫人看也不看,卻徑自把放在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拿過來,直接對著嘴就喝了起來。
「先準備晚餐好了!」
一直注意著西和夫人的麻宮,又慢吞吞地開口了。
「晚餐?」
夫人把眼光丟向麻宮,眉毛往上揚,說:「這種時候,還談什麼準備晚餐?」
根本不冷,但是嘴唇卻輕微地顫抖著。在等待丈夫回來的這幾個小時內,她眉間和額頭的皺紋變得好深,讓她的臉突然老了許多。
「不會有事的,一定是在什麼地方躲雨。」麻宮說道。
「躲雨?」
「是啊!因為突然打雷,又下起這麼大的雨啊!」
「在這深山野外,你說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雨?」
「也許還有其他的小屋啊!或者是洞窟之類的……堆了!磯部老師一定是找到了大八木他們。也許其中有誰受了傷,沒辦法走也說不定,所以只好大家一起先躲躲雨啦!」
「別再說了!」
磯部夫人聲音突然高昂起來,並用兩手敲著桌子。
「別再說了,已經夠了,不要這樣安慰我……」
「安慰?才不是呢!」
「就是安慰!」
因為激動而臉頰發白的她,直望著麻宮。
「好好的看清楚事實吧!」
「事實?」
對這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少年只是獃獃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回來呢?大巴木他們、磯部老師、還有沖元。為什麼?」
「這個……是因為……」
「你知道已經過多少時間了嗎?大巴木他們不見了,到現在足足十二個小時了。磯部老師說要去找人,一出去也已經四個小時了。不管雨下得多大,把我們留在這邊,什麼消息都沒有,不是太奇怪了嗎?」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後,夫人再度把威士忌的酒瓶送到嘴邊。
「一定出了什麼狀況,不只是大八木他們,磯部老師也一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但是……但是還不能說的這麼肯定吧!」
麻宮回答道。
「這場雨太大了,而且天色太暗,想動也動不得吧!」
「不對!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夫人的聲音更高亢。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夫人……」
已經沒辦法在保持沉默了,茜朝著夫人那邊走過去。看著那張已經快崩潰,就要哭泣的臉,她努力用最強硬的聲音說:「你不必對麻宮發這麼大的脾氣啊!他只是希望能給我們一點鼓舞,努力的在安撫我們啊!」
「但是……」
「不只是夫人你啊!我和麻宮也一樣很擔心啊!很害怕……很不安啊!」
「啊!」
磯部夫人說不出話來,泄了氣似的垮下肩膀。
「……沒錯!對不起!我……」
放在火爐上的水壺開始發出喀喀的聲音。
(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茜把新的紙杯排在桌上,但心情十分沉重,輕輕地搖了搖頭。
大八木他們三個人也就算了,連去找他們的磯部老師和沖元都不回來。這五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他們無法脫身。這種猜測也是理所當然的啊!以磯部夫人的立場來說,這五個人當中有一位是她的丈夫,所以她的擔憂當然也是比茜或麻宮都來得強。
「總而言之,我們只能等了。」
茜很小聲的,彷彿在對自己說話,但也希望別人能聽見似的自言自語。(廢話啊!!!)
「等雨勢變小,一定會有人回來的。」
「是啊!」
磯部夫人嘆了一大口氣,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但願是這樣。」
夫人煮好了咖啡,邀她也喝一杯,她小聲的說著謝謝,然後連糖和牛奶都不加,只啜飲了一小口。
接著又是好幾分鐘幾乎叫人窒息的沉默。暫時走遠了的雷聲,再度讓玻璃轟轟作響。磯部夫人拖著臉頰,像一座石膏似的,動也不動一下,突然發出了短促的悲鳴。
茜正要把杯子送往嘴邊的手,停在半空中,茜的眼光望向斜前方的窗戶。這是門的反方向,面對小屋後面的窗戶
漆黑的窗玻璃上,映著蠟燭的火光,歪斜著打過來的雨水,骯髒的老舊玻璃,現在發出好像就要被打破似的聲音,不顫抖著。
「呃……」
好像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沉默似的,麻宮正想對茜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閃光划過了黑暗。
磯部夫人對一連串襲擊而來的雷聲感到害怕,拚命用雙手搗住耳朵。用眼角看著這幅景象的茜,在瞬間變得明亮的屋外的景色里,瞥見了好像是人影的東西。
「啊!」她本能的喊了出來。
「怎麼了?」麻宮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剛才……」
麻宮從小凳子上站起來,把臉貼近窗戶。
「剛剛,好像有人……」
「咦?」
「你說了什麼?」
麻宮和磯部夫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真的么?」
「真的么?」
「恩!」
雷聲過後,外面又陷入了漆黑之中,不論如何聚精會神的看,能看見的只有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臉。
「喂!由美,你看見誰了?」
磯部分人站起身來,快步走進窗邊。
「我不知道」
茜邊搖著頭。
「只是晃了一下,但是的確是人沒有錯。黑黑的,很大……」
「很大的人?」麻宮說
「搞不好是大八木先生啊!」
「我也不清楚,但是大八木先生穿的是很鮮亮的橘子色啊!」
「一定是的!」
磯部夫人接著幾乎是叫喊著說,馬上就把手伸向窗戶。可能是建築的架構已經太老舊了,它只是嘎嘎作響,卻打不開
「一定是大八木,是大八木回來了。」
放棄開窗的意念,夫人一個轉身就朝門的方向走去,茜和麻宮也離開了桌子,隨後跟了上去。
打開門的同時,強烈的風夾雜著雨,一起吹了進來。也顧不得衣服是否會濕透,夫人大步往外走去
「大八木!」
她在激烈的雨勢中大聲喊叫
「夫人,不可以,快點進來。」
茜抓住了她的手臂
「會被淋濕的,快!到裡面來等吧!如果剛才真的是大八木先生,他一定會馬上……」
是啊!茜在內心裡重複著……剛才看到的人影——如果真的是大八木……
也說不定,「很大的人」只是看走了眼,是磯部老師,洲藤,沖元或者千歲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是……)
(但是……)
如果剛才看見的,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該怎麼辦?
茜把磯部夫人拉進來,再把被雨水打濕了的們關上後,他對可怕的疑惑和預感,感到害怕。
(是我們所不知道的人?)
(我們所不知道的人?)
在耳朵的深處反覆著(啊!又來了!)像陀螺一樣的聲音
(難道……這……)
又等了一下,但還是沒有人回來
「怎麼回事?」磯部夫人發出了悲傷的聲音
「為什麼不進來呢?不管是不是大八木,或者是誰,為什麼不進來呢?」
茜著實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言語。
「由美!是從那邊的窗戶看到的對不對?已經走到這麼近了,為什麼?」
「也許是太暗了,一下把小屋的方向搞混了。」
麻宮這麼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