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如果我個人的記憶無誤的話,綾辻行人應該是作品被翻譯成中文而引進台灣的第一位日本所謂「新本格」的推理作家,當時他的作品《奪命十角館》(現改名《殺人十角館》)首先在一九八七年經由皇冠出版社出版介紹給讀者,而他本人還會經在書前寫了一封給台灣讀者的信,表達對其個人的作品能在台灣出版的興奮之情。而在當時,台灣的日本偵探推理小說翻譯出版仍停留在赤川次郎、西村京太郎等人的作品範圍;因此,《殺人十角館》在當時的出版,確實對於台灣推理迷的心中造成了一股不小的衝擊。而台灣的讀者也經由這本書,和日本的讀者同時開始見識到日本所謂「新本格」系的作家的魅力;爾後皇冠出版社又相繼地出版了綾辻行人的「殺人館」系列、「殺人鬼」系列等等作品,也因此能讓台灣的讀者對於綾辻行人的各種類的作品有了進一步接觸和認識的機會。而相對的同時,在各種推理迷聚會的場所,也有少數讀者對於綾辻行人一些非推理性質的作品表達出不能接受、不可理解和不太能滿足的意見。

其實,若依我個人的觀點面吾,綾辻行人真的是一位非常本格的作家。我們若是把偵探推理小說嘗試做一類似生物學上「返祖」的追溯,則世上公認為偵探推理小說之父的艾德加·愛倫·坡的小說作品,其實正包含了恐怖、懸疑、驚悚和推理的各方面創作。故綾辻行人目前被翻譯介紹至台灣的作品也正是包含有恐怖、懸疑、驚悚和推理這些範圍的創作,所以對讀者而言,綾辻行人的作品應該並不是太過於特異的情形。而以我個人的理解,以前曾經有批評家認定艾德加·愛倫·坡是「三分天才,兩分鬼扯,五分瘋狂」。在艾德加·愛倫·坡生前他個人常有神智狂亂,滿口胡言亂語,動作上也似乎有著惡魔盤據在其靈魂深處,而讓他始終揮之不去;這以我個人所接受的醫學訓練而言,就對於這種類似精神疾病的自言自語和妄想的癥狀很熟悉,也深深地懷疑艾德加·愛倫·坡是否有因為其個人酗酒的不良習慣而導致他罹患了器質性的精神疾病(因酒精或藥物濫用或因外力導致腦部受損後引發精神疾病之癥狀)。

本書正是綾辻行人的一本集恐怖、懸疑於一身的作品,由三篇中、短篇的作品集合而成;而不知是否巧合的是,綾辻行人則是將本書的場景設定在精神病院。其實到了二十一世紀,精神疾病一直是現代醫學上一個很棘手的問題。當今的醫學理論一般說來都傾向所謂「預防重礆治療」的觀念,很不幸的有少數疾病卻是因為其本身的病因仍然不明而不能依據上述的此一觀念來實行醫療,而精神疾病卻正是其中之一。記得筆者在某精神科專科醫院服務時,會有一位國內的精神疾病的權威以很無奈的語氣說,關於目前現今的精神疾病,其實我們醫療人員縱使盡己之所能,而我們所能做的卻只是所謂的事後「損害管制」而已。一般說來,精神科病患由於本身的疾病而產生的各種妄想和幻聽的內容,在一般的正常人的認知是那麼的荒誕不經和不可思議,而他們在對醫療人員和家屬所描述其自身的異想世界時,有時又是充滿著現實和怪力亂神之間的衝突,因此這些現象對於小說創作者自然有著莫大的魅力。這也就難怪,台灣本土的推理小說作家既晴在《魔法妄想症》和藍霄在《錯置體》這兩本作品中也都有嘗試利用精神疾病的病患和醫師到其書中去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而來增加其各自作品中的如幻似真的感覺,這自然就不是太過奇怪的事了。此外,日本戰前的名推理小說作家大阪圭吉也曾經利用精神病患和精神科醫師的這一題材,寫出了《三狂人》這篇極為精採的作品。

綾辻行人的這本作品雖然不是如「殺人館」系列那種完全本格而迷人的推理作品,但是其書中因精神病患的驚悚、緊張和恐怖氣氛,一直在現實與虛幻之間的交錯,這些都是綾辻行人所擅長的,我們在《殺人時計館》也會經體會到此一氛圍。我個人認為,我們可以形容綾辻行人這位小說作家其實是一直以恐怖、驚悚和推理小說裡頭精緻和縝密的布局與設計,深刻地去探討了人們對於自我心靈深處的那種畏懼、旁徨和孤獨的處境。這一點應該是連他的老師島田莊司都無法望其項背的!

推理小說評論家——杜鵑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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