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教育,令我欲罷不能

江澤民總書記在今年2月1日《關於教育問題的談話》發表時,正值我的「大學教育系列」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中國高考報告》收筆之時,在近四年的關注教育之後,回頭認真學習總書記的重要講話,我的感受頗多。文學本來與教育分屬不同領域,但當我走過百餘所大中小學校,採訪數百人之後,我深深地感到文學與教育之間有太多內涵外延的交叉聯繫。其實這本身就是客觀存在的,只是這些年來我們的文學創作者可能不同程度上忽視和忘卻了文學原本的特殊功能而已。

我第一次寫教育,是授命於團中央要搞「大學希望工程」而進行的一次有關大學貧困生生存現狀的調查採訪,就是後來發表的長篇報告文學《落淚是金》。這部作品在發表之後所引起的反響以及打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官司,都是在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一方面是全社會性的讚譽和反響,另一方面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法律糾紛。這場本不該出現的官司整整打了一年多,所給我個人心理和精力上的造成的損害,是非當事人所能知的,最後還是北京市高院還了我和作品的清白,在此我不想對此多言。

我想要說的是,這幾年來當自己在無意間把注意力投向中國的教育之後,想不到我從此再也拔不出身了。《落淚是金》的採訪和寫作,用去了我斷斷續續的整整一年半時間,它讓我走了四十多所大學,直接與三百多名當事人進行了心靈的對話。可以想像一下這其中的勞苦。但令我想不到的是,作品發表後,我竟然又不得不走了四十多所大學——這回是他們邀我去作報告,同時還先後又為三百多位貧困大學生牽線搭橋——好心人太多了,到現在我仍然經常接到那些讀了《落淚是金》的好心人要求通過我給貧困大學生獻愛心的信函與電話。從《落淚是金》的最初採訪,到發表之後引發的全社會性的獻愛心熱潮至今,雖然花去了我很多時間與精力,但我深感欣慰的是,我親身感受到了一名作家寫了一部有益於社會的作品後的全部回報:全國數以萬計的貧困大學生因《落淚是金》而獲得了各界的幫助,僅北大、清華、中國農業大學、北京林業大學、中央民族大學等首都的十幾所高校,就先後收到社會捐助幾百萬元,更重要的是,《落淚是金》使生活在今天的人們清醒地明白:中國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還有為數不少的人仍過著非常艱難的日子,應當用熱情和真誠之心向那些有經濟困難的大學生們伸出援助之手。這是其一。其二是因為這部作品,使我成了很多大學生、中學生,甚至是小學生們的好朋友了。我現在的通訊人員,絕大多數是這些學生,今年元旦和春節期間,我接到最多的問候,也是來自校園的大學生,人數之多叫我難以統計。直至今天,我的周末和星期天仍常常被學生們「搶」去了。他們中有我作品中的主人公,更多的是《落淚是金》的讀者,我們彼此都成為很投緣的朋友,他們在學習、愛情、家庭出現問題後都願意與我探討,甚至連打工、就業這一類事,都成了我們交往、談論的內容。我的第三個收穫,也就是他們使我深深地「陷進」了教育領地,有了「大學·教育」三部曲的創作打算,即將面世的這一部長篇報告文學《中國高考報告》便是我最新的收穫之一。

與《落淚是金》有很大不同的是,這部「高考報告」的產生過程,可以說是無數學生和家庭及老師們共同參與的成果,因為《落淚是金》的採訪對象幾乎都是相關組織和學校安排的,而此次寫「高考報告」時,我所採訪的近百個家庭、幾十所學校和數百名學生,幾乎沒有一個是經哪個組織或單位指定的,他們一聽說我要寫「高考」,便主動地甘心情願擠出時間來跟我傾吐心聲。有些事我現在想起來仍感激動,比如在深圳、在北京、在南京,就有一些學生和家長放棄了自己的工作與學習時間,要坐下來與我訴說他們曾經或者正在經歷的高考過程及諸多見解。浙江、新疆、湖南等有四五個中學生,他們在過去的一年多里始終不斷地為我提供他們自己或家庭、學校經歷高考的一件件正在發生的鮮活材料。深圳的一位家長為了讓我更真切地了解、體味「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把自己與正在念高中的女兒之間兩年間的通信都寄給我看。當我在寫到恢複高考那一段時,許多如今已在各種重要崗位擔任領導職務或者已經成名成家的當年的考生們,都無償地伸出了熱情友誼之手……每每想到這些,我都下定決心一定把全國人民對上大學的那份情愫,和由此生髮出的悲壯的、令人觸日驚心的、近乎「慘烈」的決戰圖景,儘可能全方位地展現出來,以引發人們更深廣的思考。

中國的高考是部大書,它是百姓的「家庭第一事」,又是舉國上下幾乎人人都會參與的國家大事,從國家主席到普通公民,誰不在念叨這件事?

其實我在寫這個「教育系列」時,並不僅僅因為自己是名作家,尤其是當這部「高考報告」的進行過程,我已經把自己融為了作品的主人公之一。因為我也是父親了,我的正在讀書中學的女兒的學習狀態,和我作為家長為了孩子能上重點學校、能日後金榜題名而苦心費力的感受,早已使我到了不吐不快的堤旖。舉個小小例子,今年2月19日,我從《北京晚報》上得知,次日在北京國際會議中心又要舉辦「國際高考教育巡迴展」,我很想到現場再感受一下「狼來了」的氣氛並順便拍幾張照片。但那一天我卻感到極其困難,因為馬上進入中考的女兒請的一位家庭教師,就在這一天要為她講課,時間是上午8點半,地址在圓明園內的101中學。我家住在市中心西四,打的到101中學弄不好也得個把小時。怕趕不上國際會議中心的那個巡迴展,故而我與女兒在前一天睡覺前定好第二天6點半起床。半夜12點仍在做作業的女兒答應了,可是第二天清早的小鬧鐘響後,她怎麼也醒不來,我和她媽極無奈又極不忍心地將她從被窩裡揪起來……我們全家三口在這個星期天的一大早趕到了對城裡人來說是很偏遠的圓明園,到101中學的老師宿舍時,我們看到的是很多門戶還是靜靜地緊閉著。看著女兒不停打哈欠,我心裡直罵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呀?虧你還在寫猛烈抨擊應試教育的作品呢!但我又不得不對著充滿滄桑的圓明園長嘆一聲:我有什麼辦法,中國的孩子們不都是要經歷這樣的考試——補課——補課——考試,然而再去參與「中考」「高考」的一場場戰鬥嘛!過了一會兒,我和夫人還是無奈地把女兒交給了同樣仍在打哈欠的那位女數學老師。

當我從北京的最西北角趕到最東南角的國際會議中心時,我看到的場面更是有說不出的難受:巡迴展開館不足一個小時,竟有上萬人的中國家長帶著自己的孩子擁進了儘是外國學校擺設的展廳之內,那火爆的場面和一雙雙熱切的眼睛,使我心頭隱隱作痛,並且更加堅定了要獻身中國的教育、寫出關於這個領域裡我們的家長和孩子們想要說的話的決心!

教育,成了我這幾年的創作源泉與動力。然而我常常問自己:你知道多少關於教育的問題?你又知道什麼是教育?

是啊,教育是什麼呢?我真的答不上來多少,然而我知道教育是全黨、全杜會的大事,知道它又是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的大事。知道它是孩子們的生活的主要部分,知道它是我們成年人除本職工作之外的重要部分,知道它是一個完整家庭里常常關注和念叨的首要部分,知道它還是我們民族振興的極其重要和突出的部分,而教育對文學而言,我還知道它是塊極其豐富多彩和肥沃的土地,因為它不僅是百姓生活中最能引起共鳴的話題,同時也涵蓋著最大的民眾群體。今天的學生就是明天的社會主流,因而今天的教育狀態,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決定著我們明天的生活與社會發展的面貌。文學能忽視它?能遠離它?當然不能。

文學與教育有天然的姻緣,因為文學的主要功能就是去教育和感化人,而教育的內容和形式又處處離不開文學本身及其文學的美學意義。在我看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它的文學脫離了教育事業而獨立去生存,這樣的文學前景必定是短命的和毫無意義的。同樣,社會主義文學一旦離開了教育事業而獨立存在,也是蒼白和虛妄的。因為中國是個教育大國,廣大的青少年學生是今天的文學的主要接受者和明天的文學的全部接受者,失去了現在的青少年學生,就是失去了明天的文學全部對象。

今天的教育與文學之間,我認為已經變得「遠親」了,不像當年劉心武先生寫《班主任》時那樣能引發廣大青少年和全社會的熱愛文學了,把文學當作自家的「親娘舅」「好姑媽」。近十餘年來,文學似乎不再那麼關注教育,不再那麼關注四億青少年學生了,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我們的文學已經被今天的青少年學生們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他們已不滿意我們作家們寫的東西,少男少女們瘋狂地喜歡「小燕子」、大學生們樂此不疲地自己動手進行網上文學創作,就是學生們對我們當代主流作家們所創作的東西不甚滿意的突出顯露。

文學該清醒了!隨著知識時代的飛速到來,我們的文學如果再不關注作為未來知識時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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