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拆遷掉的巨額財產

宅居、住房是百姓的命根子,有人想拆就拆、想占就占,當受害者奮起反抗時則被誣陷為刁民。秦銀花、李莉感嘆:能體貼平民百姓的痛苦,是共產黨幹部們最可貴的品質。

秦銀花,太原運輸公司的下崗職工,原住該公司親賢宿舍1號樓。2001年前公司進行房改時,秦銀花家按規定交了錢,買斷了所居住房屋的產權,可公司因種種原因一直沒有發給房產證。2004年4月,已經下崗並離婚的秦銀花突然被樓房的物業公司告知,她所在的樓房要拆遷,要求她和其他居住在此的居民搬遷。

不給房產證,還不同居住者商量,一份物業公司的通告就想讓人搬走,既不符合政策,也不通人情。秦銀花和其他幾個居民找到運輸公司責問。公司負責房屋搬遷的人支支吾吾地答不出個究竟來,只是一味橫蠻地要求秦銀花她們搬遷,否則就怎麼怎麼的。

憑什麼?秦銀花等覺得運輸公司太欺負人,於是不再理會物業公司的所謂「通告」。秦銀花是個非常能幹的女士,下崗後她自謀出路,大小生意都做過,也在北京闖蕩過多年。可她沒有想到,正當自己為了未來和一個正在上中學的女兒整天在外奔忙時,這年夏天的一個晚上10點多,她忙完生意趕回家一看:天哪,整個大樓沒了!自己的家更不知在何處!她熟悉的地方此刻已成一片廢墟……

「銀花啊,他們、他們拆了我們的房子,還把我打成這個樣子……作孽啊!」廢墟旁,突然滿臉是血的鄰居張蘭玉抱住秦銀花,哭得死去活來。

怎麼會這樣?我的女兒在哪兒?我女兒呢?嚇蒙了的秦銀花此刻突然想起了獨自在家複習功課的女兒……「寶貝!我的寶貝你在哪裡呀——」秦銀花當下昏死過去。當她醒來時,已近凌晨。

誰拆了我們的房子?是誰?秦銀花無法想像世上竟然會有這麼野蠻的事情發生!不事先通知,不作任何安置,不管你家裡有人沒人,財產如何處置,便雇一大幫人,開著推土機就來。秦銀花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天大的禍害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幾小時後,女兒有了音訊:她在一幫野蠻行徑的拆樓人衝進家門時逃了出來,小姑娘摸黑逃到了姨媽家……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秦銀花望著埋在廢墟里的「家」,欲哭無淚。她想與那些野蠻行徑的拆樓民工爭執,得到的結果是:我們不管你的事,我們只管拆樓。

真的沒人管了?秦銀花氣得七竅生煙。好,我倒要看看有沒有人管了!東方晨曦初露時,秦銀花就開始向省委大院的方向跑,帶著無比憤怒,她一路想好了今天非要找省委領導論個究竟,她甚至想好了,必要時用死來證明小百姓也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不用說,這一天的省委大院門口異常熱鬧,秦銀花發瘋似的要求見省委領導,她拚死往裡沖,公安人員組成人牆不讓她往前一步,如此爭執,立即引來過路來往的無數人圍觀。

「梁局長,你快過來!有個婦女非要衝省委大院……」正在上班途中的梁雨潤接到省委值班室緊急電話。

「我馬上就到!」

梁雨潤與秦銀花第一次見面是在省委大門口。「您就是梁局長?你可要為我伸張正義啊……」秦銀花一頭跪倒在梁雨潤面前。

「過去在電視里我見過梁雨潤,很被他的事迹所感動。但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省委門口同他見面,而且求他來幫助解決我自己的事……」秦銀花在我採訪她時這樣說,「當時我簡直氣瘋了,一心想找省領導反映運輸公司強行拆除我房子的事,可真的又不知如何是好。大門口一見是梁雨潤局長來了,好像一下子有了希望。」

「秦銀花的房子被拆,明顯是運輸公司安置不當造成的。尤其是公司在沒有做好拆遷戶的思想工作的情況下強行採取動作,造成住戶流離失所、財產損失巨大的做法更是無法無天。但真要協調處理這樣的事既很複雜又比較具體,一次兩次、一天兩天還真做通不了。」梁雨潤在我採訪時介紹說,「當時運輸公司僱用的拆遷民工強行把秦銀花他們居住的那棟樓推倒時,只以為就是簡單地完成受雇任務,哪知道樓房裡除了人還有各家各戶的財產。尤其是當民工們闖進秦銀花家一看,當時就傻了:人家秦銀花家抽屜里柜子里儘是金銀首飾和一疊疊鈔票……可事已至此,停手是不可能了,怎麼辦?繼續拆吧!這下出大事了。秦銀花自己說,當時她所有的個人財產都在裡面,僅金項鏈就有十幾條,現款十幾萬元,嘩嘩地撒落一地!當時又沒個看管的人,民工和看熱鬧的人聚集了一大群,金銀首飾和現錢就這樣撒落在地上,誰不撿誰就是傻帽不是?所以後來到底從秦銀花家拿走了多少財產,沒人敢承認。受害者秦銀花不幹,那是她的性命錢,她的全部家當啊!她憑自己的記憶,就說出了大約有四五十萬的各種值錢的東西。秦銀花因此一方面堅決要求運輸公司賠償,另一方面強烈要求司法部門對運輸公司在野蠻拆遷過程中不顧她們的人身安全和個人財產的行為追究法律責任。作為公民來說,秦銀花的這些要求應該說是非常合理的。可運輸公司也有他們的理論,認為自己與太原市房地產局統一進行舊房改造,改善職工居住條件,同時還能給公司爭取更多的利益,這個大前提並沒有什麼不對,你秦銀花這幾家『釘子戶』我不拔掉你們就啥事都幹不成了。所以雙方從開始就是矛盾和對立的。事情出大了,秦銀花鬧到省里,就個人財產損失這一塊你運輸公司是理虧的,我就要求你賠償。可公司開始並不認賬,後來總算認賬了,但又在數額上互不相讓。這過程我們作為協調方工作就非常難做,秦銀花作為受害方,她並不十分了解這些,看到向我們反映問題沒能及時得到回覆就遷怒於我們,所以火氣就更大了。」

「我找到梁雨潤局長後,像是找到了救星。可後來沒有見啥動靜,我就火了。心裡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再想想明明是運輸公司他們理虧,結果像梁雨潤這樣報紙上、電視里都在宣傳的好乾部也不能為民辦實事,我更覺得這世界太黑暗了。於是隔三差五地跑到信訪局找梁局長。人家可能也是忙,每天要處理幾十樁各種案情。但我不管這些,我只管自己的事。因為見不著他,或者好不容易見他一次,他又光跟我打個招呼說你老秦先等一等。這一等就見不到他影子了。我就認定他這個典型也是假的,啥先進不先進,世界上就是沒有好乾部,不都是官官相護嘛!我就撒開架勢跑到梁局長辦公的樓下大罵,罵得滿院子人都能聽得到。我罵得很難聽……現在想起來真對不住梁局長,冤枉他了。可當時我張口就來,想起啥難聽的話就罵什麼。其實我心裡還有一個願望:他梁局長是中央樹的先進典型,肯定比其他的幹部要好,我罵他,罵得凶了,就能把他罵出來,他出來了就能管我的事,他真要管了就能解決我的事。我當時就這麼想的……有點自私,但也是逼出來的。」我看秦銀花說到這兒自個兒笑了。

「秦銀花罵得還真厲害,從我們上班一直罵到快中午了。我們全局上上下下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老實話,大家真為梁局長抱不平……」信訪局一位處長對我說,「老百姓其實對有些事是不怎麼了解的。比如像我們省信訪局,管全省的群眾來信來訪,一年有好幾萬人上我們局裡來反映需要解決的問題。我們不光是坐在局裡接待來訪群眾,每年光上北京接回到那兒去的上訪群眾就有幾千人次,局裡就那麼幾十號人,也沒有多少經費。在梁局長來信訪局工作之前,別說局長這一級領導,就是我們處長這一級都沒有幾個人親自出面具體處理來訪群眾的事。一般都是你把材料和問題向我們反映了,我們就照章辦事把你的問題或材料轉交給你所在的地區或上級單位去處理,問題重要一點的就寫個報告遞給領導,就算我們完成了信訪的工作了,只起個中轉站的作用。梁局長來後,他是個實幹家,是真正辦實事的人。他除了親自接訪群眾,還把接訪後的疑難案件一一親自出面解決。這出面解決與坐在辦公室批批轉轉的工作量可就大不一樣啊!你知道的,凡是鬧到省里來的事一般都是些非常難處理的問題,要不就是別人都不願處理的事,要不就是多少年沒處理下去的事。梁局長上任後,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想過當那種坐在辦公室抽著煙、喝著茶,靠一支筆、一個電話來批批轉轉的清閑官,他對群眾的感情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喊冤叫屈,他就掏心窩給人家去排憂解難。那些老百姓有的並不知道,真要去解決一件事,往往非常之難。你既急不得又不能不急,過急了事情不那麼簡單;你不著急,一件芝麻大的事也會拖你一年半載甚至更長時間。更何況我們接手的事又都是些撓頭的事兒,絕對不是跑一兩次、說幾句話就能解決得了的,而且經常一方講妥了,另一方又不買賬。現在人都很現實,我們是信訪部門,沒權沒勢,跟有關部門或地區頭頭們打交道,人家願理你就理你,不理你也沒多少招。就說秦銀花的事,她確實有冤,幾十萬家產被人背著她連窩全給搗掉了,換誰都受不了。可梁局長和我們在具體處理這事時又不是那麼簡單。光讓運輸公司低頭認錯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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