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踐踏的「草帽」必須恢複尊嚴

到中國的黃土高原走一走,站在那一道道光禿禿的梁谷山峁,向四周延伸百里的原野望去,你會有一種深切的感受:在這樣一塊貧瘠乾旱的土地上,想讓生息在這兒的農民們富起來,幾乎是一種烏托邦式的夢想。

但是中國共產黨人在毛澤東、鄧小平和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為占人類五分之一的依靠土地生活的的中國農民實現了這樣的夢想。這便是人類發生在20世紀里一個最偉大的奇蹟。

我們知道,能夠創造這樣的奇蹟,靠的是幾代英明領袖的智慧和那些甘於奉獻生命與汗水的勤勞民眾的艱苦奮鬥。

然而我們同時發現,一個依靠幾代人努力而建立起的偉業和一個已經成為了現實的美好夢想,也許就僅僅因為幾個蛀蟲的作怪和無恥的行徑,會在瞬間化為烏有。

地處豫陝晉三省交界之地的夏縣,毗鄰九曲黃河的中段,清晨孩兒們上學扯著嗓子高歌,能同隔岸的雄雞相呼應。就是這塊今天看來貧瘠的土地卻在四五千年前締造了我們中華民族。公元前二十一世紀,中國的祖先結束了原始社會的最初文明史,開始了中華民族社會史上第一個發展里程碑,即由禹建立的第一個王朝,亦即夏朝,中華民族由此才得以見諸歷史,而「華夏」也從此成了中華文明歷史和中華民族的簡稱。禹的功勞不比任何中華歷史上的君主遜色,他在當年的安邑,即今日的夏縣建立了夏朝的國都,並把遍散於九州方圓內的那些整天與狼為伍的部落遊民,圈州定邦,我們後人現在所知的「九州」便是禹的治邦之策。

現今你如果到夏縣這個地方走一走,會有種特別的感覺:儘管你在此看不到多少現代文明的那種繁榮與昌盛,而且這兒的人們明顯在物質文明方面遠遠比不上上海、北京和深圳人,但你只要跟他們深入接觸,你會發現夏縣人對世事國事民事都有非同尋常的獨到的見識。我開始百思不得其解,但後來在除去了現代都市人的那份自以為是的浮躁心態之後,靜靜將心靈緊貼在這塊中華民族的發源地時,我頓然明白了:原來這兒的人們,從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上獲得了中華民族幾千年傳承下的精華的智慧因子:那是一種不是靠一般的因材施教和經史文書所能傳遞的信息,它是來自地脈深處和漫長歷史空間所飄揚出的精氣與魂魄。

當地有這樣的一種說法:可以在外輕易做宰相員外,卻難在夏縣當村長鄉僚。意思是夏縣這個地方,是個人就比你宰相員外的爺爺還大個輩份,這話聽起來有點誇張,其實不然。你想,當年禹王在此建都時,中國多數地方還是不毛之地,別說還沒有官府衙門,就是連個起碼的行政「編製」還是過了不知幾百幾千年才有的。你說人家夏縣人從打四五千年前就是國都的子民,誰能與他們比資格?

到過夏縣的人,還會發現夏縣人的另一種美德。那就是這兒的人都有一種自覺自愿地聽從「上頭」指揮領導的「服從意識」。這大概也是作為第一個都市臣民的那種與生俱來的自覺意識。這種甘當臣民的自覺意識對任何一個朝代的統治者來說可以獎賞其為美德。然而,這樣的美德一旦被那些以權謀私者所利用,則著實苦了這一方的庶民百姓。

自打改革開放以來,夏縣這片過於古老而板結的土地,這些年來同樣發生了不少變化。部分敢于思考又勤勞的農民則成了鄉里鄉外的能人富人。胡張鄉就有這麼個人,他叫史英俊,百分之百的農民,他的精明與其名字一樣,在當地廣為人知。他先是開辦小雜貨店積累資本,後是在鄉村與城鎮之間搞「泥腿子計程車」。幾年離土不離村的小買賣,使他有了比別人多幾倍的積蓄。於是,史英俊看中了販運貨物的活計。山裡人如今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渴望能把在電視里看到的外面人的幸福生活搬到自己家裡來。同時也期望能把自己收的水果蔬菜運出家門換來現錢。史英俊看中的就是鄉親們最需要的這「中間環節」。於是他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購置了能上山下山的吉普車、置了能種地能跑路的拖拉機,置了能進田頭能入土窯洞的四輪車,還置了能上高速路進城的摩托車。最紅火的時候,史英俊家這樣的帶輪子的各種車輛多達十餘部,活脫脫一個運輸專業戶。有了四通八達的「輪子」,史英俊的生意越做越大。直讓村裡村外的人眼紅,因為大伙兒看到他進賬的錢票跟著那些輪子越「轉」越多。1994年起,夏縣所在運城一帶農民紛紛進行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果樹革命」,昔日荒丘黃土,轉眼間成了一片連一片的花果飄香的蘋果園。史英俊也有果樹園,但面積不如人家多,可到收摘時他家的蘋果卻比別人家多出幾倍十幾倍。啥原因?原來他專門做起了貯存蘋果的生意。鄉親們的果子熟了,著急得不知往哪兒賣,原本一元錢一斤的果子一天天爛在地里、在貶值。這時史英俊笑咪咪地過來說:咋樣,五毛錢一斤出手吧,我全包了!讓掉價的果子換成存在銀行里能升值的現錢,虧不了你老哥!於是人們便將自己的果子全都賣給了他。

史英俊從鄉親們的果園裡收回果子,不是立即販運出去,而是貯存在村邊的荒丘底下的土窯洞內——那裡面冬暖夏涼,是天然貯藏倉庫。等幾個月後的元旦、春節將至時,史英俊便開始啟窯開倉,再轉動他那些「輪子」運到城裡出售,此時上市的果子比收成時的價格上升了一倍還多。這麼一倒手,史英俊的財源便滾滾而來。頭年他僅此一項便賺了2萬元,比那些辛辛苦苦種了十幾畝果樹的果農還賺得多。吃了甜頭,第二年史英俊便有了更宏偉的計畫:準備貯藏6萬斤蘋果,將自家的那口土窯洞充分利用起來,滿滿地發它個財年!雄心壯志下的史英俊,這年通過在鄉信用社工作的一位親戚作擔保,貸了6萬元錢收購了近6萬斤蘋果貯藏於自己的土窯內。只等冬季到來之時再度開倉啟窯,發個大財。然而正當他一心想著致富夢時,一場料想不到的人禍已經悄然向他逼近……

本村有個姓衛的人,早已眼紅史英俊的「輪多財大」,做夢時也在想如何跟史英俊玩一場「空手套白狼」的好戲。辦法終於有了。一日,此人找到史英俊,假裝非常虔誠地來跟史英俊商量「盤貨」事宜:「我先付你一筆定金,到時再在明年開春時我拉一車果子給你付一車果子的錢,把你家窯子里的那6萬斤果子全賣給我,怎麼樣?你大哥一點風險也不會有的,坐地賺錢嘛!」見史英俊沒有迴音,那人又死皮賴臉地又是遞煙又是點火,說你史大哥賺錢有道,讓兄弟也跟著你發點小財嘛!鄉里鄉親的,我再精也精不到你史英俊大哥那份上不是?

別看史英俊做生意精明,但在做人方面卻依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本質。「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行行,我們簽個協議?」姓衛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份「協議」交給史英俊,大意是由姓衛的包下史英俊家的6萬斤果子,按一元錢一斤結算,在這之後史英俊不得再將蘋果轉讓第三方,而姓衛的則先向史預交15000元作了訂金。事情看起來沒有什麼漏洞。

史英俊覺得雖然這麼做自己少賺些錢,但畢竟省了不少心,於是便沒有疑義地在那份協議上簽名劃押了。

「訂金我會這兩天馬上給你送來啊,誰不知史大哥的腰包比我們村上哪一個都鼓嘛!嘻嘻,我先走一步啊!」姓衛的嬉皮笑臉地帶著「協議」離開了史家,說是去籌那訂金去。

第二天此人來到史家,是開著一輛摩托車來的。他跳下車後,將手中的鑰匙往史家的飯桌上一放,顯出幾分歉意地說:「史大哥,一時手緊,訂金還沒有籌齊,我把這輛摩托放在你這兒。你是識貨的,值15000萬元。對不住了啊史大哥,我還要忙事去了!」沒等史英俊說話,他便溜出了史家小院。

這人!史英俊不知說什麼為好。但一想都是鄉里鄉親的就沒有深究,該幹什麼,他照舊干什去了。

善良的史英俊哪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便被人牽著鼻子往陷阱里跳了。

時間一晃就到了來年的臘月里,這一天是農曆十一月二十九,也正好是公曆1996年1月19日,上午九時許,突然有人告知正在家裡幹活的史英俊,說是有警察開著車正在你們家的果窯砸門,看樣子是要搶你貯藏的蘋果哩!

史英俊不知是怎麼回事,急步趕到村後的那個果窯。一看,果然有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動手砸他家貯藏蘋果的窯洞鐵門。

「你們要幹什麼?怎麼能隨便砸我家的窯門?」史英俊上前制止道。

為首的是縣公安局刑警隊隊員李將,此人長得又高又黑,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見史英俊前來阻攔,便伸手將其一推,大眼瞪小眼的嚷道:「這果庫里的果子已經全是我的了,你們不知道啊?那就去問問姓衛的吧!」說著指揮手下:「給我繼續砸!」

史英俊急得跺起腳來:「這這……你們怎麼能這樣?」他轉身立即找來姓衛的責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史大哥,是,是我將果子賣給了這位李將兄弟……」姓衛的哆哆嗦嗦地說道。

「你!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怎麼可以賣給別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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