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月又來臨,秋里景正好!

◆幾個「跳樑小丑」被抓,將軍聽後「哈哈」大笑:今天我就上班!

◆開拓進取,那些得罪人的事也非做不可。

◆公心在天,昭然若揭。

◆中華大地上留下一個永不消失的國魂、軍魂、石油魂……

這個秋里好景象。

那一天是10月7日。住在西山的將軍,突然接到李先念的電話:那幾個「跳樑小丑」給抓起來啦!

「抓起來啦?!」將軍萬分意外,但又立即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在電話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這樣的笑聲已經多年沒有了。

「秋里,你的病怎麼樣了?能上班嗎?」李先念問。

「好了。今天就可以上班!」將軍豪氣衝天。

真是太值得高興了。將軍當天跑到301醫院——這一年將軍因受「四人幫」的迫害和周恩來、毛澤東、朱德等相繼去世的打擊,身心極度不佳,已有幾個月住在解放軍總醫院,有時則回西山療養。當從李先念那兒得知禍國殃民的「四人幫」被抓起來的消息後,興奮得直奔301醫院辦出院手續。

「我看到爸那天在走廊里,把拐棍一甩,嚎著嗓門,喊著:『找你們院長來,我要出院!』」女兒曉霞這樣說。

隨即將軍回到家,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將夫人叫到內屋,然後關上門。一會兒,又匆匆出來,夾著皮包就往外走,那臉上掛滿了抑掩不住的喜氣,步子也變得輕盈無比。

兒女們追不上爸爸,也知道他是家裡有名的「保密專家」。於是纏著母親讓她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回母親向孩子透露了「機密」:那個幾壞蛋給抓起來啦!

「好——」兒女們頓時歡呼起來。兒子個高,一蹦頭撞在了木樑上,可他一點不感疼,心裡甜水如潮。因為他們都知道「壞蛋」指的是誰。

關於1970年後的將軍情況,我縮寫了,是因為這段時間「四人幫」橫行,將軍只能在周總理的支持下,與谷牧、紀登奎等人苦苦地支撐著國家生產和經濟的那隻破漏的船在風雨中飄搖。雖然有一陣子鄧小平重新出山使他看到了希望,但很快「四人幫」又借「右傾反案風」把更大的災難禍嫁給了苦難深重的共和國。

粉碎「四人幫」,使一心想把國家經濟搞上去的將軍欣喜若狂。多年積憂的肉體和心靈上的病也隨即一揮而去,他要工作,要像當年大慶會戰那樣痛痛快快地干它一場。

將軍這一年62歲。而這個年齡已經不再可能像毛澤東當年點將他上石油部當部長時那樣朝氣蓬勃,也不可能像毛澤東第二次點將讓他上「小計委」那樣年富力強。但聽得妖孽一除,將軍彷彿又一下恢複了當年那個精神頭。在這之前的一年多,他已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從1970年至1976年秋,將軍雖然官至「黨和國家領導人」之列,可經歷的風風雨雨仍然不計其數。這中間有欣慰的事:比如他主持了自與蘇聯斷絕合作關係後的第一批引進項目,這些項目對日後鄧小平全面啟動四個現代化建設起到不可估量的基礎作用;比如恢複和組織了外貿出口工作;等等。也經歷了電影《創業》風波等政治事件。然而縱觀這幾年,將軍總有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壓抑和政治上喘不過氣的痛苦。這種壓抑和痛苦,使素有「猛打猛衝」、喜歡干驚天動地事業的將軍身心倍受創傷。

現在好了,「四人幫」垮台,將軍頓感昔日雄風重振,大有願望再領導一回大慶會戰那樣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大戰役。1977年的黨的十一大上,將軍進入中共中央政治局,又在次年春天召開的第五屆全國人大會議上被推薦繼續擔任國務院副總理和國家計委主任之職。兩年後的1980年中央在設立書記處書記時,將軍又任書記處書記。這樣的職務,對老百姓來說,是登上天的大官了。事實上將軍也確實從此開始了長達十多年的黨和國家核心領導層的政治生涯。

但將軍就是將軍,與其讓他天天坐在辦公室開會和文件上畫圈,還不如去為拔亂反正、改革開放大業干點實實在在的事。這是他的性格:見不著老百姓,他心裡不踏實;不是挑戰性的工作,他總感不過癮。

將軍這麼大的官了,可他還是用著一輛公務車,而且一直是老司機賈師傅開著。現在不少地方上「七品」芝麻官出行都是警車開道、前呼後擁的。將軍這麼大的官則不,他平時出行從不要這種「氣派」。專用「座車」既是警衛車、又是工作車,需要時車上坐四個人:將軍自己一個、秘書一個、警衛參謀一個,外加開車的賈師傅。不需要時,就將軍和賈司機倆人。賈師傅雖比將軍小一二十歲,但他們像是「老哥倆」,車子內的方尺小天地里無話不說——當然除機密外。將軍喜歡平時一有空就喜歡出去跟老百姓聊天、上基層單位調查私訪。開始賈師傅勸他說你年歲大了,別那麼累,有空也休息休息。將軍立馬板著臉:「共產黨員,哪有什麼休息?」賈師傅再也不敢阻攔了。兩個「老頭」單獨出行總是有些不安全吧?將軍又嘴一撇,說:「我做事對得起老百姓,給他們辦事,老百姓怎麼會害我嘛?」將軍的為人哲學非常樸素,但裡面卻折射著很深刻的道理。現今胡錦濤為總書記的黨中央提出「執政為民」,不也是這個道理嘛!

將軍官大了,但小事上依然不含糊。他最恨那些官當得不大,卻大事小事都把手伸得特長。他不,就連抽煙這樣的細節也都十分注意:他煙癮大,一天都在兩三包水平上。口袋裡總不能塞得鼓鼓囊囊的,於是經常一開會就是半天,他的煙就會「斷檔」。這時將軍就會抬頭朝坐在某個旮旯里的賈師傅使個眼神,賈師傅馬上悄悄走過去塞上一兩包煙——倆人有默契,因為將軍有一條自律:不抽公家的「招待煙」。

李先念曾有話評價將軍:粗中有細,一心為公。

「為公」兩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非易事,而要一心為公,怕是難上難。有人可以一時為公,卻難能做到一輩子為公;有人可以在某些容易做到的事上為公,卻不能在所有事情上特別是涉及到錯綜複雜、尤其影響到自己切身利益和個人形象時就再也做不到了。

當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後也常有衡量他為人處世的品質問題。

將軍在任副總理和政治局委員時就奉命做過兩件「得罪人」的事——而這又是必須有人去做的影響國家和軍隊改革的大事。

一件事是八十年代初國務院所屬的工業部門的機構改革。

積五六十年代中國計畫經濟時機構龐雜的慣性和文革十餘年留下的幹部問題,改革開放如初,我國政府機構的臃腫和人浮於事的現象極其突出,政府部長級幹部中「一多二老三不專」的情況非常嚴重。一多,即為有的部正副部長多達20人,少的也有十幾人。一份文件傳閱、畫圈有時一個月還沒有轉過來;二老,即正副部長年齡都在六七十歲左右,部長會一開起來圍了一大會議室,真正能堅持正常工作的卻並沒有幾個人。三不專,即文化水平普遍低,大部分部長只有高中以下文化程度,對專業知識尤其是現代科學技術知識更加缺乏。面對這種局面,鄧小平在政治局會議上把精簡機構的意義提高到「一場革命」的高度。他說:「精簡這個事可大啊!如果不搞這場革命,讓黨和國家的組織繼續目前這樣機構臃腫重疊,職責不清,許多人不稱職、不負責,工作缺乏精力、知識和效率的狀況,這是不可能得到人民贊同的,包括我們自己和我們下面的幹部。這的確是難以為繼的狀態,確實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人民不能容忍,我們黨也不能容忍。」

機構改革的這場「革命」,革的大部分都是為建立新中國和在新中國建設中立過汗馬功勞的老同志,他們大多又是在文革中慘遭林彪、「四人幫」的迫害、多年失去工作機會的老幹部。「四人幫」垮台,他們才重新獲得工作機會,可現在精簡機構又要他們退位。許多人想不通,抵觸情緒自然非同一般。誰去做這得罪人的事?一些「聰明人」躲到一邊去了,將軍沒有躲,並主動承擔了他分管的那些部委的精簡任務。

難哪!既然精簡,就得有硬性的「杠杠」:年齡杠杠、編製人數杠杠,這都是要了那些想留任的老同志的「命」。

將軍為此一個部委、一個部委地跑;一個人、一個人地找談話;談了部長,談副部長,談了留任的再談退位的;談了正副部長,再談司局長……談得通的可以過關,談不通的最後還得想法談通後再過關。罵娘的、拍桌子的有,告狀寫信的有,領導幹部也是人嘛!而且大家都是「以革命的名義」在跟你說話。將軍靠的一是擺大道理,二是耐心細緻的做說服教育,三是合情合理的妥善安置。經過50天的緊張工作,將軍分管的那些工業部門機構全部完成,新的領導班子獲得中央書記處一次通過。總書記胡耀幫和書記處其他領導同志對將軍的工作非常滿意,並將經驗向其他部門和省市區推廣。

1982年9月27日。又是一個秋天的日子。脫了24年軍裝的將軍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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