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國家,小計委。殘肢憂人在艱難歲月中支撐著風雨飄搖的國家機器。

◆林彪使毒招。江青多發難。

◆毛澤東不滿陳伯達之流的政治陰謀。「還有餘秋里」成了文革時期的一句新聞經典語。

◆自大慶油田以來,是總理和將軍使「余秋里」三個字成為了中國和平建設時期的一種道路、一種方法、一種經驗和一種有中國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的象徵。

這一天,秦老衚衕內張燈結綵,衚衕口內口外掛著不少紅燈籠,還有不少人家的家門口掛著五星紅旗。康世恩滿面笑意地走進將軍家的會客室時,已經時過零點。周文龍、李人俊等都已「撤退」回家了。屋子裡只剩下將軍一個人手拿當日的《人民日報》,在喃喃地念著——

康世恩忍不住笑了:怎麼,余部長你啥時候也戀上詩了?

將軍見「老康」來了,便放下手中的報紙,笑言:你別說,郭沫若先生的這首詩還真有點味道,我喜歡他誇我們石油工人是「解放地球軍」這一句。你看了沒有?

康世恩忍不住抓過報紙,認真讀了起來,然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大文豪就是能比喻。「解放地球軍」,老子就是解放地球軍嘛!這松遼地底下的石油過去一直被「中國貧油論」和落後技術壓在地底下幾百、幾千年,我們一去,它就被解放出來了!我們當然就是解放地球軍嘛!

余秋里笑了,隨即臉上又變得莊嚴和凝重起來:是啊,我們國家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面積大得很嘞!可現在我們僅僅在東北和西北那麼兩三個地方把地下石油給「解放」了,從全國看呢,我們解放地球軍的任務還真不輕啊!你說是不是老康?

是。任務確實還非常艱巨。不過今天我正是向你來彙報渤海灣地球「解放」情況的。康世恩壯志滿懷地一屁股坐定中間那張大沙發——他有個習慣:每逢有喜事向余秋里說時,總把屁股坐得結結實實的,而且挑最顯眼的地方,跟調皮的孩子似的——得意時他會手舞足蹈,失意時灰溜溜地躲在一旁抽悶煙。將軍心裡笑了:老康今天準是又帶喜訊來了。

說嘛!是東營那邊還是大港那邊有新進展?將軍心裡已有幾歡喜。

兩邊都逮住「大老虎」了!康世恩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余秋里坐著的木椅前伸手去抓那包「大中華」。點上,過癮地狠吸幾口,然後喜形於色地:先說近的 ——天津大港這邊自港5井後前日完井,一試油,你想日產達到了多少噸?

比「港5號」井翻一番?將軍含笑吐著煙圈,眼睛朝康世恩撇了撇。

不對!康世恩的眼鏡片一閃一閃的,滿是調皮。

再翻一番?!將軍這回正眼看他並肩拿下大慶油田的生死戰友了。

哈哈哈……康世恩終於情不自禁大笑起來。說:93,93.3噸!

好么!算高產井了!比松基三井和大慶的許多高產井還高啊!將軍有些激動地在會客廳里走動起來。還有什麼比這值得興奮的?大港油田近在首都咫尺之地,能在這兒逮只「大老虎」其意義非同小可——京津是國家經濟文化及政治的龍頭,在此發現個大油田,真是毛澤東——也是他余秋里夢寐以求的。

早在出任石油部長之時,他余秋里同康世恩等商量全國石油東移的戰略時,一方面集中兵力會戰松遼同時,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渤海灣。渤海灣會有油嗎?當然。早在1935年剛從瑞士留學回國的黃汲清先生就對這片華北神奇土地和海域給予了特殊關注,認為它是和東北、西南、西北等地一樣都有可能儲油的地方。大師的科學預見總是給人類帶來希望之光。1945年,另一位地質大師謝家榮在冀東地區的野外地質調查時見一油苗,興奮不已,回去後立即寫了《唐山油苗》一文,向海內外人士公開了這一有價值的發現。將軍執掌新中國石油工業的帥印後,其目光一直盯在那些被科學家們認為有希望的但尚未被揭秘的沉睡地域。將軍生於江西,卻也喜歡大海。藍色的大海里如果能發現石油,豈不皆大歡喜、喜上加喜?將軍愛看地圖,就像當年看作戰地圖一樣——那祖國的疆土除陸地外,還有一片僅次於陸地面積的海域,如果在大海之底也搞出點名堂,那名堂可就真是大了!哈哈,逮!哪怕半點兒希望也給我使勁地逮!

在大慶會戰熱火朝天之時,也許誰也沒有胸有雄師百萬的余秋里更關切渤海灣的找油注意力了。當幾萬大軍苦戰松遼之役並被一個又一個勝利鼓舞之時,將軍他則經常獨自站在雄雞形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前,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在看什麼?看那邊大海呀!看京津腳邊的那片華北平原和大海呀!瞧瞧,這20多萬公裡面積的渤海灣,橫垮遼寧、河北、山東、河南和京津六省市區。聽地質學家說,這兒原來皆是一片蔚藍色的汪洋大海。由於地殼運動造成不斷下降之勢,巨大的海盆里沉積了厚達萬米的沉積物。爾後,風起雲湧的地殼運動再次又發生區域性緩抬,海水在這兒的一部分區域退去,滄海變成了平原的古陸——華北平原因此出現在中國的版圖上。地質學家們分析,既然像松遼這樣的盆地有石油,那麼渤海灣盆地理當也同樣有油的可能。1955年,地質部和石油部就在華北平原上連手作戰過,第一口基準井——華1井未能見油。余秋里上任石油部長後,詳細傾聽了有關部門的彙報,並分析了華1井失利的原因,果斷提出應在勘探上轉向坳陷區上。隨即,石油部迅速派出勘探力量發兵渤海灣的平原陸地。初期戰役雖沒有天寒地凍的松遼之艱巨,但也絲毫不輕鬆。石油隊伍的艱苦奮鬥精神同樣可用「艱苦卓絕」來形容。1963年初,32120鑽井隊經余秋里親自批准,在山東廣饒辛店公社的一個叫東營(即現在的東營市所在地)小村莊打下編號為「華8井」的勘探井。當年3月5日,此井鑽至1195米時,值班人員發現了褐黑色的油砂——與松遼那邊的松基三井一樣的油砂。喜訊傳到北京,余秋里右手一甩:快讓人把油砂送來!

「好啊!這小寶貝可是比金子還珍貴嘍!」將軍接到油砂後,舉著放大鏡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手舞足蹈地對身邊的人這樣說。然後又命令秘書把油砂裝在小瓶子里,讓石油部機關的幹部和專家們輪著看。「通知食堂,做好菜好飯,我要請華8井的同志吃飯!」午飯時,將軍一次又一次地向到部里來送油砂的前線同志敬酒。

當日,將軍與康世恩商量後,派出勘探司鑽井處處長鄧禮讓帶人連夜趕赴「華8井」嚴密注意地下情況。「每天你們必須向我報告。」將軍像對大戰前派出的偵察兵一樣嚴令道。

10天後,前線發來電報,稱:「又見多層油砂。」

「好!我們又有大名堂幹了!」將軍欣喜不已,立即主持黨組會議,部署渤海灣勘探工作,從此擺開了中國石油的第二個大戰場——「松遼可稱是遼瀋戰役,此為平津戰役也。」李人俊曾這樣對將軍戲說。

將軍一樂,沒接話。但看得出:他真的是將渤海灣找油戰鬥視為與松遼會戰同等重要的又一個改變中國經濟落後面貌的第二個大戰役來打的。

他,借著松遼大會戰的空隙和回北京開會之際,一次次風塵僕僕地將足跡插向「共和國最年輕的土地」——魯北平原的黃河入海口。那是片人煙稀少、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鹽鹼地。白茫茫的土地,風塵刮來到處塵揚沙舞。將軍與前線作戰的石油人一起住在老鄉家的土炕上一邊啃著紅薯面窩窩頭,喝著村口水窪子里漂著綠毛的苦鹽水,一邊談論著大戰前的點點滴滴問題。

「大部隊可以上了!」將軍一聲令下,於是乎,兩萬餘名石油大軍在此擺開戰場。16個鑽井隊、17個地震隊,幾十個地質分隊和數以千計的輔助隊伍,浩浩蕩蕩地紮營黃河灘。完全是大慶式的作戰模式,完全是軍隊打仗式的勘探戰鬥。但初戰並不像大慶油田那麼幸運,他們又一次遇上了「狡猾的敵人」。用康世恩總結的話是,他們這回在渤海灣碰上的「敵人」是「七零八碎,忽忽悠悠,東躲西藏,狡狡猾猾」。專業的用詞是:這兒的油層情況具有「五忽」——忽有忽無、忽水忽油、忽高忽低、忽薄忽厚、忽稀忽稠。

怎麼辦?

矛盾蠻複雜嘞!此時的將軍已不再是幾年前「川中遭遇戰」時的將軍了。他拿出毛澤東的《矛盾論》和《實踐論》,自信地將右手往上一甩:學好「兩論」,通過現象看本質,從「五忽」中找出規律來!

這不「五個規律」和本質現象找出來了:渤海灣盆地面積大,生油條件好,和大慶油田相似;此處含油地層多,從老地層到新地層,從海相地層到陸相地層都有油;油氣顯示範圍廣,沿渤海灣將近10萬平方公里區域內,所有的探井幾乎都見了油氣顯示,比國內任何一個盆地見到的含油範圍都廣泛;儲油層物理性質好,發現了高產區,有的井產量為全國之最;油藏類型多,勘探領域廣闊。結論:渤海灣盆地找油有的利條件,同它的複雜性相比,佔主導地位。地下情況複雜,但有規律,只要按照「區域展開,重點突破,各個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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