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物歸原主

「那麼,」拉菲茲說,「你看出什麼了?」

在回答他之前,我把廣告又看了一遍。廣告刊登在《每日電訊報》的私事廣告欄上,原文是這樣的:

懸賞兩千英鎊——能勝任一項艱巨使命,並勇於承擔一定鳳險之能人賢士,便有機會蠃得上述獎金——應徵者請發電報至「倫敦安全處」。

「要我說,」我說道,「這是報紙上登過的,最不尋常的一則廣吿!」

拉菲茲笑了笑:「不止於此,兔寶,當然,這廣告確實挺不尋常的,我同意你的看法。」

「看看這個金額!」

「確實是很龐大。」

「還有使命——風險!」

「是啊,這兩者一併提起,也算得上是坦白了。不過真正獨特的地方還在於,它要求應徵者發電報到一個電報收件人地址!想到這一點的那個傢伙,還有他的這個伎倆,都是很有兩下子的。就這麼一句話,他就讓那些每天都去應徵廣告的傢伙斷了念想,這樣的人總得有上百萬個吧——郵票的錢他們可是付得起的 。我的回覆,花了我五個先令,而且,我還預付了另一封電報的費用。」

「你難道是說,你已經去應徵了嗎?」

「正是,」拉菲茲說,「跟其他人一樣,我也想要這兩千英鎊。」

「用你的真名?」

「呃,不是的,兔寶,我沒用真名。事實上,我嗅到了一絲有趣、卻又非法的氣息,而你也知道我是多麼謹慎的一個人。我簽的是格拉斯普爾這個名字,由康杜伊街三十八號的熙齊——那人是我的裁縫——轉交。發了電報之後,我順便去了他那裡一趟,叫他幫我收電報。他保證說收到電報回覆就轉給我。毫無疑問,這會兒來的人肯定就是他!」

說著他就走開了,與此同時,最外頭的門上,傳來了兩記敲門聲。很快他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份打開的電報,臉上寫滿了玄虛。

「你看這是怎麼回事?」他說,「所謂的安全處,其實就是那個叫阿登布魯克的傢伙,治安法庭的律師,他想要馬上見我!」

「那你認識他嗎?」

「只是聽說過。我只希望他不要認得我。他在査薩頓·威爾默那個官司裏手腳不幹凈,為此蹲了六個星期的班房。大家都很奇怪,他怎麼沒有被勒令停業。非但如此,他還拉到了一幫很好的委託人,不過都是些作姦犯科之徒。現在那些流氓一惹上點什麼事兒,馬上就會去找班尼特·阿登布魯克。能厚起臉皮,登這麼一則廣告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也就他這麼做不會惹人猜疑。這符合他的特性。不過,基本上可以肯定,這事兒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很早以前就想過,如果機緣巧合的話,我要去會會這位班尼特·阿登布魯克。」

「你現在就去找他嗎?」我問。

「就現在,你也去。」拉菲茲說,一邊撣了撣帽子。

「可我來是要叫你出去吃中飯的。」

「見過這個傢伙之後,我再陪你去。快點,兔寶,路上我們還得給你想個名字。我叫格拉斯普爾,你可得記好了。」

班尼特·阿登布魯克先生的事務所,坐落在斯特蘭德的威靈頓大街,地方很大。我們到的時候,他恰好出去了,不過只是去了「街對面的治安庭」。

五分鐘不到,我們就見到了這位生氣勃勃、神色堅毅的班尼特·阿登布魯克先生。他瞪著一雙黑色的眼睛,看著拉菲茲,看上去自信滿滿,還有些歡天喜地。

「格拉斯普爾先生?」這位律師大聲說道。

「是的。」拉菲茲厚顏無恥地應了一聲。

「在上帝面前,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對方狡滑地說道,「我親愛的先生,我看到過你在板球場的多次絕殺,不會認錯的!」

有那麼一瞬間,拉菲茲臉上露出了兇狠惡毒的表情,然後他聳聳肩,笑了起來,笑容隨即變成了冷冷的嗤笑。

「那麼說,現在輪到我被你踢出局嘍?」他說,「嗯,我覺得沒什麼需要解釋的。我現在很潦倒,不想用我自己的名字,如此而已,而且我想要那一千英鎊的酬勞。」

「兩千英鎊,」律師說道,「我正好也想找一個化了名的人,所以先生,不必為此煩惱了。不過,這事情非常隱秘,需要嚴格保密。」

說到這兒,他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理解。」拉菲茲說,「不過,這事情也有一點危險吧?」

「的確是有一定危險的。」

「三個腦袋肯定要比兩個強。我剛才說想要一千英鎊,因為另外一千是我這位朋友想要的。我們倆都窮困潦倒,這件事情,我們要共進退。你也必須要知道他的名字嗎?我應該告訴他真名的,兔寶。」

我找了張名片遞過去,班尼特·阿登布魯克先生挑了挑眉毛,然後用指甲彈了彈名片,內心的窘迫在困惑的笑容中表露無遺。

「事實是,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最後他終於說道,「你們的電報,是我收到的第一個回覆,花得起錢發一封長電報的人,是不會草率地回應《每日電訊報》上那則廣告的。另一方面,我倒沒想到來的會是你們這樣的人。坦白地說,我考慮過了,但卻無法確定你們就是我需要的人——你們可是高級俱樂部的會員啊!我寧可來的是,呃,不怕冒險的人。」

「我們就是冒險家。」拉菲茲嚴肅地說道。

「可你們是遵紀守法的吧?」那雙黑眼睛狡黠地閃了一下。

「我們不是專業的流氓,如果你是指這個的話。」拉菲茲微笑著說,「不過,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們也就是了。為了各自那一千英鎊,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呃,是吧,兔寶?」

「什麼事都可以。」我囁嚅道。

律師用手指輕輕叩了叩辦公桌。

「我會告訴你們,我需要你們做什麼,你們就不能拒絕了。這是非法的,不過動機是好的,風險就在於此,而我的客戶,願意為這個風險付錢。只要我們肯去嘗試,無論成敗與否,他都會付錢;只要你們同意去冒險,這些錢就肯定是你們的了。

「我的客戶是埃舍爾布魯姆城堡的伯納德·迪本漢姆爵士。」

「我跟他兒子認識。」我說道。

拉菲茲也認識他,但卻什麼也沒說,他垂下眼瞼看了看我這邊,似乎對我的回答很不以為然。班尼特·阿登布魯克的目光轉到了我身上。

「那麼,」他說,「你就榮幸地結識了本城一位十足的青年流氓,他同時也是我們這一切麻煩的根源。你既然認識這個當兒子的,想必也認識他的父親,至少是聽說過吧。用不著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怪異的人。他獨自住在一個滿是寶物的倉庫里,那些東西只有他自己見過。據說他收藏的畫,是整個英格蘭南部最名貴的,不過沒人看到過那些畫,當然,也就沒法判斷這說法是真是假;他的愛好就是收藏名畫、小提琴和傢具;而且毫無疑問,他為人很是古怪。同樣不容置疑的是,他對待兒子的方式,也非常之古怪。多年來,伯納德爵士都在為兒子償還債務,突然有一天,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他不單拒絕為兒子還債,而且不再給他一個子兒的零花錢。呃,我會告訴你們是怎麼回事的,不過我首先要說的是,一、兩年之前,迪本漢姆遇上過一點小小的麻煩,是我幫他出的頭,那件事情你們興許還有印象。當時,我幫他平平安安地脫了身,伯納德爵士給了我一筆非常豐厚的酬金。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一直到上個星期。」

律師把椅子往我們這邊拉了拉,雙手放在膝蓋上,朝著我們傾過身來。

「上個星期的星期二,我收到了伯納德爵士的電報,讓我馬上去找他。他在馬車道上等著我。看到我以後,爵士也不說話,徑直領我到了藏畫陳列室。陳列室鎖著門,裡頭一片漆黑。他拉開百葉簾,然後站在那裡,還是不說話,只是指著一個空畫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開了口。最後他告訴我,那個畫框里原本是一幅委拉斯凱茲 的作品,是全英格蘭——當然,也是全世界一一最稀有最昂貴的名畫之一。我調査過了,」律師說道,「看來他所言非虛。那是瑪麗亞·特蕾莎公主的肖像畫,據說是這位大畫家最偉大的作品之一,僅次於他為一位羅馬教皇畫的肖像畫——國立美術館的人就是這麼告訴我的。他們對這幅畫的歷史倒背如流,還說它是真真正正的無價之寶。小迪本漢姆五千英鎊就把它給賣了!」

「他可真是個混蛋。」拉菲茲說。我便問律師誰是買主。

「昆士蘭的一位議員,名叫克拉格斯,全稱是立法議員約翰·蒙塔古·克拉格斯閣下。上周二的時候,我們對他還一無所知,甚至也無法斷定,偷畫的人就是小迪本漢姆。不過,周一晚上他找他父親要過錢,遭到了拒絕,很顯然,他就用了這個辦法,幫自己弄到錢。他當時威脅說要報復,這就是他的報復。周二夜裡,我在城裡找著了他,他以極其厚顏無恥的方式,承認這就是他乾的。可他不願意告訴我誰是買主,為了査出這個,上周我就沒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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