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爆竹謎案

「請進來,」山姆·霍桑醫生催促著,沖他身旁的坐椅揮揮手,「我剛倒了一小杯酒,正想有個伴呢。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今天,我要跟你講講一九三二年夏天,獨立日 前的那個周末,我和警長發現滿滿一倉庫威士忌私酒所引發的故事。你知道,那年是北山鎮建鎮百年紀念,人們每天都在慶祝……」

那年國慶節是禮拜一,我估摸著藍思警長經過頭一周的忙亂之後,很想平平靜靜地度過假日。不過當天一大早,兩個西裝筆挺的男士就駕車來到本鎮,向警長揮舞著證件。來人名叫查爾斯·西蒙斯和詹姆斯·雷迪,都是波士頓禁酒局的探員,特意開車趕來,接收我們在西恩角發現的一倉庫威士忌私酒。西恩角雖然在另外一個郡,但藍思警長和我一起發現倉庫之後,暫時接管了下來。

那一周我的護士愛玻剛好休假。她在切斯特湖邊租了棟小屋,邀請藍思警長、警長夫人薇拉和我國慶日當天一起去度假。薇拉和愛玻一早就開車出發了,我們打算中午趕去和她們會合。警長打電話來時,我正在聖徒紀念醫院的新辦公室里,剛看了幾個病人。警長在電話里說了個壞消息。

「大夫,我想中午我去不了愛玻的小屋了。兩個禁酒局的警官剛到。我得和他們去趟西恩角。」

「我去接你,我們再一起去湖邊好了。反正順路。」

「這也不行,大夫,我答應奧斯沃德兄弟,要去趟修車廠。我打算從西恩角回來就去。」

我不想令愛玻和薇拉失望,想看看我能不能幫警長幹些什麼。「奧斯沃德又怎麼了?我能替你去嗎?」

「這個,我看行。你知道的,馬科斯·韋伯一直想買他們的修車廠。他們說馬科斯在他們的修車廠里搞鬼,好迫使他們出售。昨晚,有人打碎了修理廠的窗戶。」

「在我看來,破扇玻璃窗算不上什麼大事,不至於妨礙你度假。我離開診所就去晃一下,跟他們說你明早再去。」

「太感謝了,大夫。」

「然後我就開車來西恩角,到倉庫接你。」

「好的。我猜他們只是讓我帶個路,他們自己可以接管倉庫。周末時,我派副警長一直在那兒守著,應該沒問題。」

我鎖上辦公室,開車到鎮上,直接前往奧斯沃德的修車廠。十年前,北山鎮壓根兒不需要汽車修理廠,不過現在鎮上一半人都有了車。如果不是大蕭條,另一半估計也下了手。奧斯沃德兄弟名叫特迪和比利,都快滿三十歲了。他們從我到北山鎮起,就開始修理福特T型轎車了。修車廠則是去年剛開張,很快聚集了一幫同樣對汽車感興趣的男孩兒。也有人抱怨過傍晚太吵,不過事態從未變得有多嚴重。

鎮廣場上有很多人在燃放煙花爆竹,聲音比修車廠大多了。當天晚些時候還有樂隊的音樂會,這也是獨立日的慣例。不過就目前而言,廣場上全是放煙花、放爆竹和用玩具槍打鬧著的人們。喧嘩聲讓我想起了幾天前才發生的不幸謀殺——正是那起案件把我和警長引向了藏滿私酒的倉庫。不過,那已經過去了。我告訴自己,在國慶日里,北山鎮不會發生比打爛窗戶更嚴重的罪行。

兩兄弟中的弟弟——比利·奧斯沃德站在門外等著我。他還是孩子心性,我把車停在街對面時,看到他正在點爆竹。對此我毫不意外。點燃引線後,他跑出二十英尺遠,等爆竹砰地爆開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有幾個孩子遠遠看著這一幕。

「大夫,你汽車的車況還好吧?」看到我時,他問道。

「棒著呢,比利。你哥呢?」

「他在裡頭,修一輛雪佛蘭 。」

我跟他進入修理廠。特迪·奧斯沃德正在換輪胎。他跟比利比起來,更加嚴肅,但長相略遜。姑娘們總是追在比利後頭,完全無視特迪。兄弟倆倒是完全不在乎。

「我聽說你們有扇窗戶被打破了,特迪。」我說,「藍思警長讓我來告訴你一聲,他明天一早過來。」

特迪拿起木槌,試著把雪佛蘭護泥板上的凹痕敲平:「是馬科斯·韋伯乾的,我知道是他。如果他敢出現在這兒,我手裡的槌子肯定往他頭上招呼。」

比利走到汽車另一邊。「沒錯,就是馬科斯。」他附和道。

「他幹嗎急著弄到這間房子。」我問,「地下難道藏著油井?」

「對於發展本鎮,他計畫多多。他想在這塊地上修辦公樓,一層做商鋪。」比利也拿起一個木槌,幫著敲平凹痕。不過,他沒他哥熟練。特迪終於還是嘆口氣,從他手裡接過槌子,演示起來。

就在此時,朵拉·斯普林斯廷走進修理廠。她是比利的女朋友,是個金髮美女,在街那頭的雜貨店裡賣汽水。「他們打碎的是哪扇窗戶?」不知道她具體問的是誰。

「就在後面,」特迪說,「瞧,這就是他們扔進來的石頭。」

她從工作凳上拿起特迪所指的石頭:「這玩意兒比鵝卵石大不了多少。我看大點的爆竹都能把它炸飛。也許就是個事故。」

我贊同她的觀點。「沒錯,也許根本不用警長出面處理。」我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跟馬科斯說說,讓他別逼你們兄弟倆。」

「沒人能跟馬科斯說得通道理,」朵拉說,「他來買汽水那神氣,好像自己就是老闆一樣。」

比利·奧斯沃德打開儲藏櫃,取出兩大盒爆竹:「來吧,特迪——我們關上店,去玩玩。該死,今天可是獨立日。」

我可不想被一再提醒。就在一九二四年,我剛到北山鎮不久的獨立日,公園的樂隊舞台上發生了一起謀殺案。雖然那之後的國慶日都是風平浪靜,但在我看來,總透著幾分不祥。「你們的爆竹真多,夠把整個北山鎮炸飛了。」

比利舉起一包還沒拆封的鞭炮:「這些衝天炮留著晚上放。其他的什麼時候放都行,比如現在!」

我不情願地跟著奧斯沃德兄弟倆和朵拉,一起朝街對面公園走去。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我發現藍思警長坐在副駕駛位上。

「大夫,這位是波士頓警局的詹姆斯·雷迪。後面那位是查爾斯·西蒙斯。」

我朝面色嚴峻的兩位探員笑了笑。前排的雷迪喉嚨里哼了兩聲。西蒙斯一言不發地爬出車外,伸伸腿腳。也許他們也不願意在獨立日工作。「很高興見到你們。」我說,「警長,我還以為你們在趕往西恩角的途中。」

「我把倉庫鑰匙落在了辦公室,不得不先過來拿。」

查爾斯·西蒙斯叫住比利·奧斯沃德:「先生,等一下。你打算燃放這些爆竹嗎?」

「沒錯。你是誰?」

西蒙斯亮出證件:「最好讓我檢查一下。」

藍思警長聞到麻煩的味道,趕緊插手:「西蒙斯先生,本地法律不禁止放鞭炮。只要他們小心從事,我們就不干涉。」

官老爺不怎麼樂意地把鞭炮還給比利:「好吧。不過放的時候小心點。」說著,他回到車裡,關上車門。

「西恩角見。」我目送警長駕車離開。

「這些警察啊,」朵拉·斯普林斯廷說,「他們就會惹麻煩。」比利穿過市政廣場草地,我和她躊躇不前。我看著比利拆開包裝,拿出一個中等大小的爆竹。他站在草地上,把手伸進寬鬆的襯衣口袋裡,拿出一盒木頭火柴。「要放就快放,比利!」他哥喊道,「別小題大做的,惹人煩。」

比利跪下來,背對我們,想劃著火柴。他惱火地轉過身來,我看到他在火柴盒旁邊劃著,沒燃。劃第三下時,火柴終於斷成了兩截。比利鬱悶地站起來。

「快點,該死!」特迪·奧斯沃德叫道。

比利重又拿出一根火柴,這次還是沒劃著。特迪實在受不了,跑上前去,從他手裡抓過火柴盒,重新拿出一根。這回一次就劃著了。他彎下腰去點引線,比利嘟嘟囔囔地走向一邊:「鞭炮是我的,至少你該讓我親手來點。」

引線點著時,我注意到了不尋常的閃光,當即知道情況不對。特迪肯定也意識到了,但他來不及跑開。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火光包圍了特迪,並且燒到了比利身邊。

人們驚叫著四下逃散。硝煙散去後,我們發現奧斯沃德兄弟倆都躺在了地上。

特迪·奧斯沃德當場送了命。比利後背被燒傷,可能還有腦震蕩。我當場盡量處理好比利的傷口,之後他被救護車送往了聖徒紀念醫院。藍思警長一行在出城前聽到爆炸聲,趕緊趕回了現場。他一看到發生的一切,馬上決定和我一起留在現場,派一名副警長陪禁酒探員們去西恩角。

「你認為是怎麼回事,大夫?」救護車離開後,他問道。

「我知道才有鬼了。也許是劣質爆竹惹的禍。不會有其他原因吧。」

警長把散落一地的剩餘爆竹收在一起。幸好它們離爆炸點比較遠,一個都沒爆。不過,警長還是小心翼翼地擺弄著。

「看,這兒有個洞。」我們目瞪口呆地盯著爆炸現場時,警長說道,他檢查著手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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