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11月11日的下午。
黃飛和燕子打車來到肖羽和劉小陽共同的母校——北方科技大學。
這是位於學院路的一座看上去挺有年頭的院落,佔地並不太大。
他們進去。在大門處,站有兩位個高體壯的保安。這段日子,黃飛一見到警察、保安什麼的就不自覺地渾身肌肉發緊,隨時準備拔腿逃奔。
這兩個保安看都不看他們,而是很認真地在那兒為一輛什麼車做著登記。
燕子打聽到計算機系的所在位置,於是他們向那幢灰樓走去。
幸虧燕子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對大學的生活很為熟悉。她說每年新生入校,每個院系都會在大操場掛上各自的橫幅,以吸引各院系的新生來報名辦手續。
既然如此,那麼劉小陽必定也就是計算機系的!
他們敲開三樓一間辦公室。一個長著西瓜形圓腦袋的中年人抬起眼,斜著臉打量他們。然後,不說話,繼續去看當天的《北京青年報》。
黃飛對這個西瓜沒有好感。問題是,屋裡雖然有六七張辦公桌,可除西瓜別無他人。
燕子走近一步,很客氣地道:
「老師,打擾您一下,我想打聽一個人。」
「誰?」西瓜抬起頭,看到燕子漂亮的臉和真誠的眼,態度有了些好轉。然後,他朝黃飛的臉上盯了好幾秒,彷彿努力在大腦中搜尋著什麼。
黃飛故意扭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
院中,幾棵巨大的白楊樹,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灰白色的枝桿冷冰冰地刺在陰黯的天空。一隻瘦小的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枝上飛快地蹦跳。
「我找一位叫劉小陽的同學。」
黃飛聽見燕子很清晰地答道。
足有5秒鐘的沉默。
西瓜的聲調之怪異,使黃飛嚇一跳——
「劉小陽?你再說一遍,找劉小陽?!」
「是。這位老師……」
「啪!」西瓜突然巴掌用力一拍桌子,震歪了茶杯蓋。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找劉小陽?你們到底是什麼居心?!」
西瓜發起火來,腦袋開始變成充足了氣的暗紅色足球。
「他媽的!」西瓜突然罵了一句髒話——「請滾出去!」
燕子一時怔在那。雙眼因為委屈而發紅,開始有淚水湧出來。
「你怎麼罵人?!」燕子帶哭腔質問西瓜。
「罵人?我還想打人!無聊!你們是幹什麼的?不用猜,我也認識你們:記者!狗仔隊!無聊!」
西瓜徑直走出辦公室,在走廊高聲喊:
「保安!——保安!」
趕緊走!黃飛一把扯過燕子的胳膊,往屋外走去。
黃飛擔心真有保安來,黃飛是個在逃殺人犯!
他們從樓道的另一邊走下樓梯,來到了人群之中。
大學是最充滿青春朝氣的部落。可他們倆站在人群之中,一臉的憤怒和晦氣。
這西瓜,有病!?
「什麼人!什麼素質!還大學老師!」燕子氣憤地連連恨恨地道。
「嗨!燕子,這西瓜估計是遇到了什麼特別不順心的事,老師也是人嘛!別計較了,我們還得想個什麼招找到劉小陽呢!」黃飛安慰她。
人來人往。一張張充滿希望的熱情的臉從他們眼前或來或去,可哪一張會是劉小陽的?或者,有哪一張曾經與劉小陽相識?
怎麼辦?
趁著燕子仍在心情不好地發獃,黃飛攔住了一位個挺矮,可看上去卻有著與自己年齡極不相稱的老氣橫秋的男生:「這位同學,打聽一個人——有個叫劉小陽的同學,你認識嗎?」
這傢伙雙眼奇怪地連連往天上翻了三四下,突兀的白眼珠十分嚇人。他怪異地一笑:「劉小陽?認識啊!但不告訴你!」
說完,這小子就跑了。
這所大學,怎麼老出有病的。黃飛恨恨地想。
一個戴著秀氣的眼鏡的女生走過來。黃飛想女孩應該會單純誠實些,便攔住她:
「這位同學,認識不認識一位叫劉小陽的同學?」
女生咬著下嘴唇,用力地想了想:
「劉小陽——倒像聽說過吧。不認識……對不起!」
她也走了。
劉小陽!黃飛一定要找到你!但黃飛沒有目標,也想不出方法。
這時,燕子過來了。
「黃飛,別傻了。這所大學足有幾千人,別說是找一個叫劉小陽的學生,就是打聽一個叫劉小陽的教授,也不見得有幾個人知道。」
那怎麼辦?他們時間不多了。找到劉小陽,要麼確定要麼排除他是兇手,是目前他們必須儘快完成的任務。
「燕子,你在大學生活過4年,對大學的生活應該說十分熟悉。想想轍吧!求你了!」
黃飛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也確實出於無奈。
「讓我想想……」燕子一臉地凝重,喃喃地回答。
在大學的食堂前,有一塊大型的公告牌。上面花花綠綠地,貼滿了完整的、破損的各類告示。
緊急尋找劉小陽!
本人從外地來京出差,明日早晨必須乘車離京。但本人有一事未了,請求貴校師生予以大力協助,本人及本人七旬老父將不勝感激!
貴校學生劉小陽,其爺爺在本人老父年輕時,曾予以援助,有救命之恩。⒌⒐⒉後老父與恩人失去聯繫。近日打聽到劉小陽已考入貴校就讀,但不知其詳細班級與聯絡方式。
恰本人此次到京公幹,老父囑本人務必見到劉小陽,並傾己所能對劉小陽予以生活、學習上資助,以報其先輩對老父之恩。
現時間十分倉促,學校管理機構也已下班。本人只好發布此緊急尋人啟事,懇請凡能提供關於劉小陽任何真實信息者,或劉小陽本人見到此信息後,務於今夜12:00以前到校招待所303房間一晤,或直接撥打行動電話:……
皇甫一飛
2004年11月11日
不用說,這啟事正是黃飛同燕子的傑作。皇甫一飛,是黃飛靈機一動起的假名。
現在,黃飛同燕子在招待所等。
但如果你此時推開303房間的門,所能看見的只有燕子。
因為黃飛在303房間斜對門的307房間里。
黃飛不能傻乎乎地就呆在303房間。這樣,萬一有人懷著別樣的企圖來找他們,黃飛可以從容地在旁觀察、判斷或乾脆逃走。
在307房間的窗外,是一間一層樓高的鍋爐房。即使是警方把整棟大樓封鎖住,他們也一時估計不到黃飛會從那兒逃脫。
他們開始等。
等待是漫長的。更是寂寥的。
9點過去。
10點過去。
11點過去。
沒有人敲門。電話也沒有響。奇怪的是,這長長几個小時,整個三樓連個人影也沒有出現過。
黃飛開始有些絕望。
他們的啟事上,寫清了會晤的最後時間就截止到今夜12:00。
12:00一過,就意味著他們徹底失敗!
黃飛焦躁不安。
時時把耳貼在門板,傾聽整個三層樓道的動靜。
沒有人來!
手錶準確地提示黃飛,已是夜11:45!
黃飛知道,燕子此時同黃飛一樣著急。這一招是她想出來的,但至少目前可以初步判定,這一招是無效的了。
他們是在傍晚天快黑時把啟事貼上去的。該看到的人應該都早已看到。
會不會是被別的廣告覆蓋了?黃飛有些擔心。
11:55!
11:56!
11:57!
11:58!
11:59!
12:00!
黃飛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到門邊,準備去303房間,同燕子一同宣告尋找劉小陽的計畫初步失敗。
「咚!——咚!咚!」
303房間的門板,被人輕輕地但絕對真實地敲了三下!
黃飛的心快蹦出嗓子眼——上帝,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劉小陽?
敲門人,就坐在半圓形的單人沙發上。
她瘦弱,文靜,還帶有深深的自卑。
她穿著手織的毛衣。那毛線一開始應該是綠色的,現在因為洗的次數太多,已經發白。而且,有些鬆鬆垮垮,變了形。一條牛仔褲,洗得挺乾淨,但褲袋和褲腳,已經磨爛。
她頭髮枯黃,黃飛初步判斷她用的是5塊錢一桶的「蜂花」牌洗髮精。&倭&僦&唉&收&寄&電&自&束&論&談&眉頭緊鎖,略有些緊張。
她背一隻有著紅色花紋的包,裡面裝著許多書。在茶几上,還有幾本厚書。她的書包裝不下。
燕子給她倒的水,她沒有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