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之行,使得他們擁有了肖羽的世界——至少是大部分的。
這整整一密碼箱日記,記載著肖羽從12歲到2003年的生命軌跡。
有痛苦有歡樂,有希望有失落,有努力有迷惘……
隨著對她日記的進一步研讀,一個活的肖羽又重現他們眼前。
西方的宗教和東方的宗教,有個共同之處,就是宣揚我們眾生一生下來就是有罪的。
現在黃飛開始相信這一點了。如果不是前生我們犯下了諸多的罪行,為何這一生必須要償還的會如此之多?
在肖羽的日記里——目前他們所擁有的全部日記里,有一個人物他們必須找到!——
劉小陽。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可殺人犯的父母,不會從小就為子女取好足能震憾人心的符號,來預示他(她)將來會有驚人的惡行。
翻遍肖羽日記,對於劉小陽的記載只有118個字。
但就這118個字,就足已證明他與肖羽的關係是多麼的不同尋常。
甚至,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就幾乎可以據此斷定:
劉小陽殺死了肖羽!
黃飛和燕子為即將能把殺死肖羽的真兇送上審判台,而感到興奮甚至不安。
他們在興隆見過了羅盤。黃飛和燕子都堅信這個男人不會殺人。不僅是他在11月1日開始,就在離北京幾百里之外的小縣城為學生補課,而是因為他們對一個人的基本判斷。羅盤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不會殺人,更不會殺肖羽!
而且,在肖羽的日記里,羅盤是個受害者。
那日記的字裡行間,肖羽對羅盤的愧疚也是可以感覺出來的。愛一個人是無罪的。被別人愛,可能感到麻煩甚至痛苦,但因此去傷害對方,畢竟會使雙方都傷害更深!
但這個劉小陽不同。
他們沒見過劉小陽。肖羽固然擁有一流的文筆,在日記里也隻字未對其做任何描繪。
這,反倒給了他們充足的想像空間。
2002.6.21
晴。天有些悶熱。
可能要下雨。
我想死。我已失去活下去的理由!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那個叫劉小陽的還活著。這個當初由我負責接待的傢伙,彷彿上輩子與我有仇——他要逼我死!可我偏偏活著給他看!
劉小陽,我恨你!恨你!!恨你!!!
在日記本一張質地很好的頁面上,不僅記載著關於劉小陽的上述文字,竟清晰可辨地還殘存著幾大滴淚痕。
兩年多過去了。這淚依然似乎還帶有熱度!
它們大滴地落下,邊緣濺出的細小的尖瓣,竟仍然根根可數!
關於劉小陽的記載,就這麼多。
劉小陽是誰?
「這個當初由我負責接待的傢伙……」
什麼接待?
劉小陽是位領導?
肖羽是學生會活躍分子,負責接待來校訪問或檢查的領導是有可能的。
或者,劉小陽是位名人。
大學校園時常會邀請名流來給學生辦講座做報告。肖羽曾經是學生代表接待過他?當然,劉小陽的名字很平常很陌生,不是什麼大名人。但他或許是某個領域的專家或權威,因為專業生僻而不為外人所知,也是有可能的。
甚至,某位同學一時抽不開時間,委託肖羽去替他(她)接待來找自己的劉小陽,從此劉小陽與肖羽相識並「要逼死」肖羽?這種可能也無法完全排除。
黃飛和燕子都在苦苦思索。
他們甚至都知道了殺人兇手的名字——可是他是誰,在哪?
黃飛在屋裡來回踱著步。
黃飛焦躁不安。線索是好線索,卻突然就中斷,進行不下去了。
黃飛在紙上,列舉著關於劉小陽的各種信息和推論。
劉小陽
①日記中用「他」,一定是男性;
②6月21日,應該是大學生快畢業的時候→而此時肖羽已是大四!
③劉小陽要逼死肖羽→可見手段極不尋常;
④肖羽不想死,是因為劉小陽「還活著」→說明劉小陽此後的情況,肖羽依然掌握著;
⑤「當初由我負責接待」,說明肖羽和劉小陽的認識不會時間太短→事情的發展是有過程的,不會是個偶然事件。
劉小陽,你是誰?
黃飛用筆尖狠狠地戳在紙上。紙上,儘是表明黃飛的思維混亂的墨點。
「負責接待……」燕子在喃喃自語。
「負責接待……負責接待……接待……接待……」燕子口中念念有詞。黃飛擔心這樣高強度的思考,會讓她突然瘋掉。
突然,燕子一拍膝蓋:
「黃飛!我想到了——負責接待——很有可能是指每年老生去接待新生!」
「對呀!」黃飛眼前一亮!「燕子,你真厲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劉小陽剛到學校報到時,肖羽做為老生去幫他辦手續報名什麼的。然後,兩個人就認識了!」
燕子接過黃飛的話,激動地道:
「因此劉小陽肯定是比肖羽年紀小的男生,兩人平常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太多。更重要的是,肖羽因為對方比自己小,所以把他忽略掉了。於是,在這以前,日記中從沒有出現過劉小陽。」
這分析是合理的。他們漸漸地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之後,發生了十分重大的事件,讓肖羽甚至產生了尋死的念頭。假設是劉小陽做了讓肖羽無法接受的事情……」燕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表情認真而嚴肅。
這時,黃飛的思路也開始清晰起來,靈感如同溪流開始向目的地奔瀉而去——
「比如——我們大膽地設想——比如劉小陽在某一次偶然的機會,把肖羽強暴了……對,強暴了!」
黃飛為自己的結論感到激動。黃飛就如同一位內科大夫,仔細檢查了患者身體之後,在其診斷書上蓋下了一個「陽性」的紅戳!
這結論,是如此的權威而準確!蓋戳人甚至為此有些亢奮!
作為女孩子,燕子聽到黃飛這麼粗暴的下結論,臉不禁有些發紅。但很快,她不得不為黃飛鐵的論據、論點和論證所折服,也順著黃飛的思路往前走了——
「作為一個女大學生——肖羽可能還是……」燕子遲疑了一下,好久沒有接著說。
黃飛急不可耐地插話道:「處女——」
「對……她失去了貞操。而劉小陽是用了極其卑鄙的手段。做為一個無助的女孩,肖羽曾先肯定想到了自殺。可以想像……肖羽,當時多麼地痛苦!」
善良的燕子為自己的殘酷的發現所觸動,竟開始悲傷欲淚。
剩下的推論該屬於黃飛來完成了了。
「但肖羽畢竟是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她已經不再相信『失身事小、失節事大』那一套封建思想,於是她決心報警。她要運用法律手段將劉小陽這狗雜種繩之以法!」
黃飛越說越氣憤。此時這個叫劉小陽的傢伙如果就站在眼前,黃飛發誓自己一定會用對付黑子的手段來整殘他!
憤恨沒有太多擾亂黃飛的思維。黃飛冷靜了一下,接著往下說:
「但是,這畢竟是件令人痛苦的事!一旦報警,這樁醜聞必定會被公開,而肖羽還要做人!姑且假設,肖羽此時已有了男朋友,她愛他,而他也愛她。肖羽不敢在這樣的身心俱損的痛苦的基礎上,再承受失去愛情的痛苦!」黃飛為肖羽的遭遇深深嘆了口氣,接著往下說: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但毫無疑問,肖羽不是一個弱女子。她要報仇,而且堅信是十年不晚!」
黃飛找到日記本,翻到那一頁,指著一行字念給燕子聽:
「你看——『他要逼我死!可我偏偏活著給他看!』你看看,這話多狠?!簡直是一個受傷至深的人在發出血淚控訴!或者叫戰鬥宣言!為什麼活下去?憑什麼支撐著活下去?就是為了不讓無恥的劉小陽活下去——當然,是要讓他活下去,但是要讓他生不如死!」
這時,燕子咬牙切齒地道:
「報復他!讓他時時生活在噩夢之中,時時為自己的罪行懺悔而不能!」
一時間,他倆突然都停下不說話了。
因為他們這是在推理。
而他們倆這樣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未免太惡毒了點——甚至,還折射出了隱藏在他們人性深處的罪惡的一面?
但劉小陽幹得,就不允許他們說得?
黃飛便又堅強起來,接著往下演繹:
「於是,肖羽只要有機會就想方設法讓劉小陽回憶起那罪惡的一幕!劉小陽天天生活在罪與罰的牢籠,卻無法為道德法庭對自己的判決提出上訴!他不能辯護,不能傾訴,只有為自己當初的一時衝動——燕子,到這個時候,我仍然是善良的,我不希望認定這個叫劉小陽的無恥之徒從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