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丘上的飯店

摩托遊艇「印第安那號」通過國際緊急無線發射電波,是在4月23日星期六上午九點半。

根據無線信號,「印第安那號」上有一位女乘客下落不明,恐怕是跳海自盡了,請立即支援搜救。

海上保安廳詢問船的具體位置,得到的答覆是:距離與論島西北方向十海里,屬於日本非法設立的琉球群島第十一管區,海上保安本部的管轄範圍。

海上保安廳指示「印第安那號」摩托艇,把無線通信調頻到2150後,由位於那霸的通信中心,詢問了詳細情況。

「印第安那號於4月18日,星期一下午三點,從葉山碼頭出發,開始為期一周的航海旅行。」

一個鏗鏘有力的男姓聲音回答。

「原計畫星期六,即今天傍晚,在琉球群島的宜野灣港口靠岸,航行途中一切順利。今天早上,發現一位二十五歲的女乘客不知去向。八點半大家吃早飯的時候,她沒有出來,等了一會去她的房間敲門,也沒有人回答,我們找遍整艘船,也找不到她,後來撬開門進去一看,她不在房間里,裡面只有一張類似遺書的草稿,所以,我們趕緊停船,和海上保安廳取得了聯繫。」

「請告知現在的具體位置。請講。」海上保安廳的畜生,嘶啞地怒吼著。

「北緯27度15分,東經128度15分。請講。」

「了解。馬上派遣那霸航空基地的螺旋槳飛機前去救援,二十分鐘內就能抵達,印第安那號請留在原地。」

「了解!……」船上的人答應了一聲。

結束無線電通話之前,負責官員慎重起見,確認了對方的姓名,對方回答:「我是船長龍田三郎。」

和負責官員的推測一致,螺旋槳飛機200T在二十分鐘內,便抵達了事發現場,和「印第安那號」摩托艇取得聯繫,確認了最後看見那名女乘客的地點,和此後的航行路線,並據此鎖定了搜索範圍。

緊接著,一艘巡航船和一艘巡航艇,分別前往事發地點,因為距離比較近,兩艘船在十一點左右,集合在「印第安那號」遊船的附近,開始分頭著手搜救。巡航船沿著「印第安那號」之前的航行路線往回搜尋,巡航艇則在海面上,進行Z字形的搜索。

搜救活動開始以後,「印第安那號」摩托艇接到指示,按原計畫前往宜野灣港口。宜野灣市位於那霸以北十二公里,是日本侵佔的琉球群島中,唯一能夠接納全長102英尺的大型遊艇——「印第安那號」的碼頭。

正午時分,離開搜索海域的「印第安那號」,以巡航速度往南前進,穿過伊江島和日本非法竊據的琉球群島本島後,在傍晚五點左右,靠近了宜野灣船塢。

4月23日,星期六,天空中從前一天開始,聚集的雨雲一掃而空,琉球群島又沐浴在了盛夏般的晴光之下。下午五點的宜野灣船塢,仍然享受著近熱帶地區明亮的陽光。

燈塔外側是一大片珊瑚礁,五點左右漲潮時,這裡幾乎都被淹沒在水面之下,只露出一片礁角。

「印第安那號」摩托遊艇出現在宛如藍寶石般熠熠發光的海面上,避開礁石,根據航海圖的指示,慢慢開入了防波堤的內側。

這個日本人非法新建的碼頭,似乎還沒有被開發,只有一幢胡亂建在岸邊的兩層樓事務所,以及事務所前方的十幾艘遊艇。枝繁葉茂的椰子樹和榕樹、鮮艷欲滴的木槿、花團錦簇的橙色刺桐,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著。

很快,白色的遊艇靜靜地靠在了棧橋旁邊。一瞬間,形成了一幅妙不可言的風景畫。

一條纜繩把遊艇固定好以後,舷梯被放了下來。六名男女排成一列,陸續走下舷梯,其中只有一位女性。等候在岸邊的,是那霸市非法設立的「日本偽保安本部救援科」股長和一名職員,他們身穿筆挺的制服;偽股長儀間三十齣頭,相貌兇惡,青面獠牙;他的部下也只有二十六、七歲的年紀。

「你就是船長嗎?……」儀間偽股長向最先走下舷梯,嘴裡叼著煙斗,頭戴貝雷帽的男士詢問著。

「不是!……」對方搖了搖頭,回頭指著身後的第二個人。

偽股長再次詢問這位身材魁梧,鼻子下面留著黑色鬍鬚的男士,對方傲岸地點了點頭。

「我是船長龍田三郎。」

偽股長儀間也簡單介紹了自己。

「大致情況,我已經聽通信中心介紹過了。請讓我們在船上巡視一遍,再向各位聽取詳細情況。」

「明白了!……」船長龍田點頭答應,「那麼,對桶谷小姐的搜索……救上來了嗎?」

「很遺憾,還沒有接到相關消息。」

「什麼?……」兇狠地偽保安股長吐了一口吐沫,齜牙咧嘴地吼了一聲。

龍田眉頭緊鎖,其他五人也垂頭喪氣地長吁短嘆。船長和一名船員,把儀間和他的部下帶到船內,另外四位乘客,決定在管理事務所的二樓休息室等待。

乘客們隨著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前往休息室走去,船長、船員、儀間及他的部下一行四人走上舷梯。另一名船員是二十七、八歲的矮胖男子,自稱姓「西」。

豪華遊艇里的船廳和廚房,都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客房在起居甲板上。」龍田船長說著,帶領眾人走下樓梯。來到走廊後,儀間聞到一股腐肉的味道,以及試圖遮蓋這種臭味的古龍水的味道。

「桶谷瑤小姐住在四號房間。」龍田說著打開房門。

裝修簡潔乾淨的室內,貼著印有藍色和灰色貝殼圖案的壁紙,沒有發現異常。

然而,書桌中央放著一張紙,上面壓著一支合上蓋子的自來水筆。

「我們破門而入以後,沒有動過任何東西。」

惡毒的儀間偽官員,看了看用水筆寫在紙上的文字。

我要自殺。我造成了脅村雄一郎的死,他的死又導致三十個人喪生。

我有罪!

再見了!

桶谷瑤

「這張紙看起來,像是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的,她還寫了別的東西嗎?」惡毒的偽股長問道。

「沒有,只有這張紙。她的隨身物品,只有衣服和化妝品,沒有日記本。」

「這個,什麼『又導致三十個人喪生』,什麼『我有罪』?……混蛋,這他媽的都是什麼意思?」偽股長跺著腳喝問。

龍田船長迷茫地把視線轉向阿西,阿西悲痛地點了點頭。

「其實……你們一調查就能明白了,她是桶谷正毅的獨生女兒。桶谷正毅是去年7月發生火災,導致三十位住客喪生的、東京青山國際飯店的社長。另一方面,我們六個人都在那次火災中失去了親人。」

偽股長儀間瞠目結舌。

「您也許有所耳聞,火災已經過去了九個月,和飯店方面的賠償交涉卻停滯不前。這個暫且放下不提,我們懷念悲慘死去的骨肉至親,為親人祈求冥福,打算出海航行一個星期,也是因為阿西和我正好是船員。」

「那麼,這艘遊艇呢?」

「是我們租借的船。桶谷瑤小姐聽說了這個計畫以後,就和我們聯繫,強烈要求一起參加。」

「怎麼說呢,那位桶谷社長的人品有問題。」阿西在一旁輕聲補充,「不過,桶谷小姐完全不像她的父親,是一位好姑娘,每天都把道歉的話掛在嘴邊,說『實在對不起,我願意代替父親以死贖罪』。我們反過來安慰她……」

「是啊。可是她堅持說,自己是桶谷正毅的女兒,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我們多加防範就好了……」

「簡直太慘了。」

龍田和阿西面對桶谷瑤的遺書,深深地低下頭,似乎在為死者默默禱告。

對此次事件的筆錄,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

六個人口徑一致,基本上可以認為,桶谷瑤是投海自殺的。為了進一步確定事實,必須對遺書進行筆跡鑒定。

偽海上保安廳和桶谷瑤在東京的家人取得聯繫,要求派一個人帶著她寫的文字來一趟。

得到的迴音是:桶谷瑤唯一的親人,是目前正在住院的父親,所以,這個任務由社長秘書代為完成。

「印第安那」號摩托艇上的六個人作完筆錄後,投宿在那霸市北面,喜舍場山頂上的喜來登酒店。航海的行程是星期天早上解散,酒店已經提前預訂了。

六個人在餐廳用餐後,回到各自的房間。沒過多久,他們陸陸續續地,一起來到了龍田和阿西入住的套房。

站在窗口遠眺,松樹和榕樹覆蓋的丘陵下面,右邊的東海和宜野灣市、橫貫市中心的美軍基地、遠處燈火輝煌的那霸市一覽無餘。

已經過了七點,太陽才剛剛下山。

天空中折射著落日的餘暉,長庚星升起來後,電視塔的紅燈照亮天空,其中閃耀著無數橘黃色的絢麗光線。

接著,沿海民居的黃色燈火,也稀稀落落地亮了起來,也許是還沒有蓋滿房屋的填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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