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裁決

「畜生,不要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我重複了一遍,用槍瞄準了龍崎劍四郎黑色夾克的胸口。

一分一秒也不能放鬆警惕!

「快點交代!……你連殺五人的動機是什麼?」我厲聲喝問他,「你精心布置了這個舞台,甚至調查出大家的過去……啊,我想起來了,只有你沒有做過壞事。」

「哈哈!……」龍崎劍四郎冷笑著,並不打算辯解。

「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無人生還》裡面,聚集在小島上的十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沒有做過壞事,所以顯而易見,那個人就是兇手。你模仿這一點,假裝自己也被揭發了過去的罪行,其實……」

「胡說八道。我也做過壞事!……」龍崎劍四郎激動地怪叫起來,「我殺了兩個人,那盒磁帶說得沒錯,我是個殺人犯。相信我!……」

「我沒辦法相信你說的話。」我冷冰冰地說。

「這是事實。磁帶里是這樣說的,龍崎劍四郎,你在1970年5月,造成戶田廣男和布施邦康兩人死亡。那兩個人當時坐在一艘小船上,和我開的渡輪相撞後沉沒了。」

「什麼?……」我頓時大吃一驚,「你說的都是真的?」

「在成為職業航海員之前,我是渡輪的船長。把釣魚的人送到海島上,到時間後又去迎接。那是一艘十五、六噸的渡船,我和一個比我年輕的同伴,在送走客人之後,在回家的途中。路過金澤八景沖附近,那裡有很多船來來往往,必須有人暸望才行。可是這條航路已經走慣了,我便放鬆了警惕,在船艙里喝起了酒。忽然聽到『嗵』的一聲巨響,跑到甲板上一看:一艘只有五噸的休閑船被撞翻了,兩個男人落入海中。其中一個受了傷,另外一個不會游泳,兩人轉眼間就被大海吞沒,船也很快沉了下去。」

龍崎劍四郎大概擔心一停下來,我就會開槍,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了下去。

「幸虧周圍沒有別的船,也就是沒有目擊者。在接受海上保安廳調查的時候,我聲稱自己一直在認真瞭望,是對方的船從右側靠了過來。我按照海上衝突預防法的規定,在右側看見對方的船後,往右轉動船舵,打算繞到對方的船尾。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卻往左轉去,所以迎面相撞了。這起事故聽起來匪夷所思,也許對方沒有認真瞭望,慌張之下……」

「那麼,船上的人呢?……」我吃驚地問道。

「那兩個人被打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死了,海上保安廳沒有大費周章地,把船打撈上來,所以,最後這起事件按照我的陳述,進行了隨便地處理。我當然事先和同一艘船上的同伴打過招呼,讓他千萬不能說出去……大概是那個傢伙說漏嘴了,除此以外……」

「這些都是你編造的故事。」我大聲抗辯著。

「我沒有說謊。我的的確確也被告發了,相信我!……」說到這裡,龍崎劍四郎忽然窘迫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意識到了,請求對方相信自己曾經犯過罪,是件多麼荒謬的事情,抑或是……

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堅信我就是殺人犯,面對「審判官」,承認自己的犯下的殺人罪行,不是自尋死路嗎?

「不對,不對!……」他一個勁地搖頭否認,「總之,我不是兇手,也不打算加害於你。這一點絕對……」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我連連後退著。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欺騙!

龍崎劍四郎意識到:如果再靠近我,他就會有危險,又開始盯著槍口,一步一步後退,我則步步逼近。

「站住!我要開槍了!……」

「等一下!……」龍崎劍四郎大叫一聲,雙手亂搖,驚慌失措地倉皇四顧,「對了,我給你看一個證據,證明我不是兇手,對你也沒有敵意。這個證據在船長室,你只要看了那個……求求你了!……」

龍崎劍四郎說到這裡,猛地轉身打開船廳的門,沿著走廊往前跑去。我在後面緊追不捨。

龍崎跑進船長室後,衝到桌子旁邊,回過頭來。我站在門口用槍瞄準他。

「我會給你看證據,證明我是無辜的。不過在這之前,我有話要說。」

他的態度和剛才判若兩人。不知道是不是豁出去了,他的眼睛裡面,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厚厚的嘴唇邊,露出無賴般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曾經犯過的罪,磁帶里好像說過,你造成了某個人的死亡,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我的胸口一陣一陣地痙攣。

「久世元子在操舵室暸望的時候,悄悄地告訴了我,後來我一直半信半疑。事到如今,我終於信了。」他一邊說著,站在槍口的正面。

「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所以,你就是殺人兇手。並且,我終於理解了,一個年輕女人,在連殺五人之後,還可以面不改色,和你的血統有關係。因為你繼承了你父親的血脈,你父親是一個草菅人命的禽獸!……」

「你說什麼……」我憤怒地怪吼起來。

「桶谷瑤,你是桶谷正毅的獨生女。桶谷正毅是東京青山國際飯店的社長。就是那家無法無天的飯店,去年發生火災,導致三十位住客喪生。久世說在周刊雜誌《父女情深》專欄上,見過桶谷正毅和你的照片。」

「不!……」我吃驚不已,絕望地怒吼了一聲。

「當然了,雜誌上登載那張照片,是在火災發生之前。火災之後,所有的報道,都在指責桶谷正毅的惡貫滿盈。我也很關心這些報道,開船的人都對那種事故很敏感。桶谷喪盡天良,讓人義憤填膺。」

龍崎劍四郎的表情裡面,出現了輕蔑的神色。

「我現在還大致記得。去年7月中旬的一天凌晨,那間飯店大樓發生了火災,從八、九兩層樓里冒出的火苗,轉眼蔓延開來,三十個來不及逃出的住客,活活被大火燒成了一堆灰。有人被濃煙嗆死,有人被大火包圍,有人從窗戶跳下,簡直就是地獄般的噩夢。這一切全是桶谷正毅那個畜生造的孽。」

「因為有一個住客的孩子玩火,這才引發了火災。」我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句話。

「不管直接的原因是什麼,造成這麼多人喪生,那家飯店實在令人髮指。建造飯店的時候偷工減料,看不見的地方,全部都用膠合板。不僅如此,消防設施方面,你們也違反建築法,無視消防廳三令五申的整改命令。沒有消防泵,也沒有集合區,甚至防火門和消防警報系統,也是敷衍了事……」

龍崎劍四郎船長越說越激動,突然跳起來大叫了一聲。

「啊,我想起來了。發生火災的那天晚上,不僅沒有人引導住客避難,甚至沒有廣播通知,因為夜間值班的工作人員根本不夠。對了,報道上還寫道,桶谷為了削減經費而大量裁員,留下來的幾個工作人員,一個個都心灰意冷。這一切都是你那混蛋父親的極度吝嗇、貪婪和拜金主義的結果!……」

龍崎劍四郎咬牙切齒,再次破口大罵。

「而且……而且,接到通知、趕到飯店的桶谷正毅,在住客紛紛墜樓身亡的火災現場,居然命令員工『先搶救古董』。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社長命令!……」

「不要說了……再說我就開槍了!……」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跳著腳怒吼道。

「後來,你的父親也沒有向死者家屬謝罪,儘管擁有一千億的身家,卻一心想著討價還價,減少賠償款,扮成受害者,假裝生病住院,或者藏在情婦家裡暗自逍遙。」

「不,爸爸真的生病了!……」我強詞奪理般憤怒地抗辯著。

「做出這種事來,桶谷正毅根本就不是人!……有一本周刊雜誌說他是衣冠禽獸。你是那個傢伙的女兒,你的身體裡面,也流著那個禽獸的血,所以,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驚訝。是啊,我不再問你,殺害這麼多人的動機和目的,反正你說的鬼話,我也聽不懂。」

「我不是殺人犯,你才是,你就做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好好地承認吧!……」我帶著哭腔怒吼著。

「我說了很多遍,我是清白的,你自己心裡也一清二楚,所以,就算我給你看證據也沒有用……不,還是給你看看。」

龍崎劍四郎說到這裡,表情不可思議地平靜下來。他微微皺起粗粗的眉毛,垂下視線,打開了抽屜。

「看了這個,你就會知道我不是兇手,沒有加害你的意圖,接下來的判斷,就交給你的良心吧。」

他打開抽屜,右手伸進去拿出一件黑色的東西,然後猛然對我伸出手來。

這個黑色物體在我的視網膜成像的瞬間,我來不及思考,就條件反射地扣動了扳機。獵槍發出「砰」的爆破音。

隨著「啊!」的一聲慘叫,龍崎劍四郎右手裡的黑色東西,應聲掉在了地上。他左手捂住胸口,慢慢彎下膝蓋,靜止了幾秒之後,一下子俯身癱倒在地上。

鮮血從他的胸口處噴涌而出,在地毯上蔓延開來。他倒在地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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