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懸一線

急促的敲門聲,終於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努力地睜開眼睛,一看手錶,還差五分鐘到九點。

這時,船又劇烈地搖晃起來,我撞在左側門上。

船長龍崎劍四郎在外面敲門。剎那間,我遲疑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瞬間,我想起了睡夢中聽見的慘叫聲。那彷彿來自海底的可怖叫聲,也許並不是夢……

船長龍崎劍四郎的怒吼聲,傳入了我的耳膜。

「快開門,有急事!……」

看見鰍澤醫生也站在龍崎劍四郎的身後,我才打開了門。

「沒出什麼狀況吧?」

「狀況?……」

「有人來來拿過鑰匙嗎?」

「鑰匙?……沒有人來過,不過,現在已經過了換班時間。」

「不好意思,是我睡過頭了,剛才我正在換衣服,準備來這裡,鰍澤先生就來叫我了……」

「我發現主人的房間里亮著燈。」鰍澤醫生說道,「可是門被鎖上了,怎麼推都推不開。」

船長龍崎劍四郎打開左側牆壁上的玻璃盒。

「主人房的兩把鑰匙都在這裡。」他從盒子里取出鑰匙後,熄滅了引擎,「我們必須去檢查一下。」

龍崎劍四郎、鰍澤醫生和我先後走下樓梯。已經是清晨時分,可是,天空中依然烏雲密布,看不見一絲陽光。船搖晃得厲害,三個人一路上跌跌撞撞。

我們來到了起居甲板上,裝著金色門把的那扇白門前面。

「果然亮著燈啊!……」龍崎劍四郎小聲地說道。

門的下半部分是透氣用的百葉格,有光從那裡透出來,在只有一盞吊燈的昏暗走廊上,看上去格外顯眼。

「剛才我從衛生間出來,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的時候,發現裡面亮著燈。」鰍澤醫生解釋道。

龍崎劍四郎船長敲響了房門。沒有人應答。

「久世元子律師呢?」我突然回頭問道。

「我敲了她的房門,但是沒有聽見迴音,我就先去通知船長了。」

「房門上鎖了啊!……」

龍崎劍四郎轉動把手,確認房門上鎖了以後,把從操舵室拿來的鑰匙,迅速插入了鎖孔。

房門打開了。

主人房間里燈火輝煌,水晶吊燈照耀著灰色調的、品位高雅的客廳,位於房間四角的四盞陶質燈具,放射出神秘的海藍色光。在這艘遊艇上,似乎只有主人的房間,沉浸在深海的靜謐中。

率先走進室內的船長龍崎劍四郎,一把推開左手邊的房門。卧室里一片昏黑。龍崎打開燈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蓋著可愛床罩的雙人床,沒有任何異常。

我們走出卧室,走向客廳反方向的右側,在鑲嵌著裝飾鏡的牆壁上,隱藏著衛生間的門。

龍崎劍四郎推開門後,我才發現裡面也亮著燈,走進去後左邊是浴缸,右邊是馬桶。

龍崎把視線移向左邊之後,表情立刻僵住了,那張臉無言地告訴我們出事了。

鰍澤醫生連忙走進去,我也緊隨其後。

大理石浴缸里裝滿了水,而久世元子沉在水底。她身上仍然穿著離開船廳時,穿著的淡紫色風衣和運動褲,仰面倒在浴缸里,雙眼圓睜。

我們倒吸了一口冷氣。龍崎劍四郎和鰍澤醫生很快回過神來,立即把女律師久世元子從浴缸里抬出來,放在浴室的地板上。

「久世元子女士,一定要挺住啊!……」鰍澤醫生一邊大聲呼叫,一邊跨在久世元子身上,開始作人工呼吸。我茫然注視著醫生上下起伏的後背。

片刻之後,龍崎劍四郎船長替換下了鰍澤醫生,繼續作人工呼吸,然後又換回鰍澤。他們連續做了二十分鐘左右的人工呼吸。兩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鬆開了久世元子的身體。

「在浴缸里被殺,實在太慘了。」龍崎劍四郎呻吟著說。

「放在那上面吧。」

客廳中間擺放著大理石長桌和天鵝絨椅子,另外,還有一組L形的流線型沙發。

龍崎劍四郎從浴室里,拿出一條浴巾鋪在沙發上,又和鰍澤醫生兩人一起,分別抬著女律師久世元子的腋下和雙腳,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給她蓋上一條淺粉色的大浴巾。

兩人筋疲力盡地,面對面坐在天鵝絨椅子上。我也拖過一把椅子,癱軟地坐了下來,盡量遠離這兩個人,同時不讓自己的視線,接觸到久世元子。

很長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鏡板前面的裝飾櫃里,那座金色座鐘的鐘擺,無休止地左右擺動著,我感覺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實,似乎自己的靈魂,離開身體飄浮在空中,強烈的無助感向我襲來,也許是因為身心極度疲憊吧。

「那個——我和鰍澤醫生一起,把久世元子律師送回房間,是今天早上七點半左右。」

龍崎劍四郎抓著頭皮,竭力回憶著。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後,就鎖上了房門,然後,鰍澤醫生也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就去上面的船長室睡覺了。請你再詳細講一遍後來的經過。」

船長龍崎劍四郎似乎對鰍澤醫生正式宣戰了。

「什麼再講一遍,我剛才不是都說過了嗎?」鰍澤醫生氣勢洶洶地反駁。

「我也鎖好了房門,衣服都沒脫,就倒在床上。實在太累了,所以,很快就睡著了。過了一會兒我醒過來……當時是九點十五分左右,也就是說,我睡了一小時十五分。因為睡覺前沒有方便,我才中途起來去上廁所。走出衛生間,就發現主人的房間里亮著燈。我覺得很蹊蹺,於是就敲了敲門,沒有人應答,門也上鎖了。我又去敲久世律師的三號房,同樣沒有人回答,我這才去船長室通知船長。」

「在那之前……」

龍崎劍四郎的話音未落,船再次猛烈地搖晃起來,我一下子從椅子上,摔倒在了地板上。厚重的窗帘外面,傳來呼呼的風聲、波浪打在船腹上的聲音、以及雨落在窗玻璃上的聲音。

「你發現主人的房間里開著燈之前,有沒有聽見敲門聲,或者說話的聲音之類的……」

「沒有,我簡直睡得像一攤爛泥。」

「我聽見了慘叫聲……」我突然開口說,彷彿從地獄裡傳來的慘叫聲,再次迴響在我的耳邊。

「什麼時候?」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地問我。

「這個嘛……我差不多瞭望了三十分鐘,後來就睡著了,在半夢半醒中,模糊地聽到慘叫聲,後來又睡著了……」

「若真如此,也就是八點到八點五十分之間。」

「船長不是應該在八點半,和桶谷瑤小姐換班的嗎?」

「真不好意思,我設了鬧鐘,但是,猛然醒過來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四十五分了。我正在趕緊穿衣服的時候,鰍澤醫生就來敲門了,然後我們一起去了操舵室。」

說謊!有一個人在說謊!……一定!……

他們兩個人當中,一定有一個人是兇手。這是個不爭的事實,我卻沒有力氣說話。我決心不多管閑事,全力保護自己。

「請問,久世元子律師的死因是什麼?」龍崎劍四郎詢問鰍澤醫生。

「她是溺水窒息而死,喝了不少水。浴缸周圍濕漉漉的,可以想像,她進行了劇烈的反抗。太慘了,有人用力把她按在浴缸里溺死了,這個人,就是你們當中的一個!……」

鰍澤醫生突然如此宣布。

「混……混蛋,開什麼玩笑!……」我搖著頭忍住想吐的感覺,「我可沒有那麼大力氣。」

「不對,不對,你比她高,又比她年輕很多。如果發生爭執,贏的人肯定是你。」

「我一直在操舵室里。首先,我怎麼把她帶到這個房間?」

「因為你是女人,所以她疏忽大意了吧。」龍崎劍四郎也咄咄逼人。

「不錯,最容易讓她放鬆警惕的人,就是你了。」

「還有這裡的鑰匙。我們沒收武器之後,又把鑰匙放回了操舵室,能夠用這把鑰匙的人只有你。」

「怎麼會是我……也許兇手趁我睡著的時候溜進來的……」

「操舵室的門不是上鎖了嗎?」

「那就是有人藏了一把鑰匙!……」

「不對,主人的房間,只有這兩把鑰匙。」

龍崎劍四郎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如此斷言道,他和鰍澤醫生霎時凶相畢露。

我全身因恐懼而冷汗直冒,頭皮發麻。

這兩人開始懷疑我了。準確地說,不是兇手的那人開始懷疑,另外一人也裝模作樣,打算將我繩之以法。他們已經精神錯亂了,飽受恐懼、憤怒、不安折磨的他們,是不是打算施私刑,殺死我呢?

接下來的一瞬間……

我感覺一股沒來由的歇斯底里,從我的身體里噴涌而出,我發瘋似的嘶喊起來。不知道自己在叫什麼,也許混雜著「殺人」這個詞,總之我無法停止自己的尖叫。

尖叫之後,我感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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