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喪失

「我去旅行一下……請不要為我擔心……祥子」

久仁子反反覆復地看了好幾遍女兒親筆寫在這張便箋上的熟悉的筆跡。這也是她要面對這個現實,需要認真考慮一段時間的意思。

當久仁子手裡拿著女兒寫的這張字條走出房間時,她感到自己有點兒冷靜了。她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從她開始跟蹤女兒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識到女兒有一天要「離家出走」的。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她不辭辛苦地為了女兒,到了兒還要得到這麼一個結果吧。但突然一種不祥的預感猛烈地衝擊著她的胸膛。

這是常有的事情。久仁子不停地念叨著這句話,用來平靜自己的情緒。無論什麼時候,做女兒的總是要離開親生父母去生活的,或遲或早,無論是什麼形式,任何人也無法阻止這種情形的發生。現在的祥子還不錯嗎,在走之前還留下了安慰自己的書信;如果一走了之,你又上哪兒去找呢?

久仁子來到茶室,把信放在桌子上,一邊看著,一邊給丈夫的公司打電話。元雄正好還在公司里。當他聽了久仁子在電話里念的這幾句信中的話後,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馬上回去。」他只說了一句,就要放下電話,而在臨放下電話之前,他又問了一句:「去哪兒有線索嗎?」

「不………不過,肯定是和那個男的一塊兒走的!這段時間裡我太大意……」

「好了……」

「報警嗎?」久仁子一想到奧平,氣就不打一處來,因此她一下子想到了報警。

「這個……不,等我回去再說。」說完,元雄連忙放下了電話。

久仁子停頓了一會兒,又翻開了電話號碼本。她在找那家汽車修理廠的電話號碼。她認定自己的女兒是和奧平一塊兒出走的,因此,如果問一下他的工作單位,也許會有些線索的。

「奧平嗎?……不在。已經回家了吧?」一個年輕的男人答道。

「今天他不上班嗎?」

「應該來,可是……」

「那主任在嗎?」

過了一會兒,久仁子聽到是那天的岡本主任來接電話了。久仁子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後,對方才一下子知道了久仁子是誰。

「現在您那兒沒有奧平先生嗎?」

「是的。今天他下午一點多就走了,說是家裡有了什麼事兒。」

「一點多?可明天不就是休息日嗎?」

「是的,可他也沒有說明天休息不休息什麼的。您有什麼事兒嗎?」

「啊,那……」

久仁子在猶豫,究竟對岡本說不說出事情的真相,因為一方面她擔心這件事會不會傳到奧平的耳朵里,另一方面自己也不希望家醜外揚。最後,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對岡本說自己的女兒突然出走,估計是和奧平一塊兒旅行去了。

主任聽到這些也有些吃驚:「好吧,關於他去哪兒了,我回頭打聽一下,然後再告訴您吧。」

「那就拜託了。」

「如果他明天休息,我一大早兒給您打電話,如果一會兒知道了,我也會給您府上打的。」他們又客氣了幾句,便放下了電話。

久仁子讓英和吃了晚飯,英和又若無其事地回樓上去了。這時,門外有車的響聲,原來是元雄回來了。久仁子一邊為元雄準備飯,一邊把剛才和岡本聯繫的事兒說了。元雄草草地看了一眼祥子留下的字條,然後抬起頭來說:「看來她是和奧平一塊兒出走的,他都從工廠里早退了嘛。」

「要不向他家裡打聽一下?」

「嗯……祥子也是從學校里早退的嗎?」

「也許是吧,今天早上她是拿著書包出門的。可我沒有看見她穿著什麼外衣和羊毛衫走的呀。」剛才打完電話後,久仁子又去祥子的房間看了看。平時鎖著的抽屜里放著的那件她喜歡的外衣和羊毛衫不見了。那件羊毛衫上縫了一隻十分可愛的小白兔圖案,肯定是奧平給她買的,因為自己沒有給她買過,而且她看到時,祥子臉上還露出了十分羞澀的樣子呢……久仁子想到這裡,緊緊地咬著嘴唇。

「是不是早退,問一下她的班主任吧。」

「嗯,如果不在學校,再打聽一下老師家的電話。」

「不過,一打電話,事情就傳出去了。」

「那還問不問呢?」

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下,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讓學校知道這件事。

「再等會兒看看吧,萬一她夜裡回來了呢。」

「那倒也是……」

「也不要對學校和別人說」

久仁子的目光又落到便箋的這句話上:「那麼警察也……」

「對……」

這時,電話鈴響了。久仁子一把就取下了話筒:「我是修理廠的岡本。剛才那件事……」

「啊,您辛苦了……有線索了嗎?」

「不,沒有。我問了好幾個人,包括他家裡我也問了,可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平時他一個人單過,不怎麼回家。」

「那……」

「不過,奧平有一個不錯的朋友,兩三天前聽他說過要去志摩玩兒。」

「志摩?伊勢志摩的志摩嗎?」

「好像是吧。去年夏天在志摩的賢島附近的飯店還是客棧什麼的開業時,我們一塊兒去過,有筆業務去的。那時的道兒特別不好,他還說過等路修好了再來玩兒一玩兒呢。所以,也許是去那兒了。」

「路不好?……這次是開摩托車去的吧?」

「不會的,從這兒到賢島有4個小時的路程呢。開摩托車可得累死,而且一個人還湊合,如果……」

「那就是坐車?」

「那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吧……我想明天早上他會給工廠打電話來的,到時我再問問他。反正他也沒說辭職……」又說了幾句後,岡本掛上了電話。

「賢島……」

從久仁子嘴裡聽到岡本說的地名,元雄悽然地念叨著。如果是要到達紀伊半島的東端,那麼今天半夜裡才能到達,因為賢島和紀伊半島的東側相望。

「要不去一趟吧?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看看奧平的摩托車在不在家就知道了。」

「人家什麼也不知道,是沒有任何責任的吧。」

久仁子突然想到也應當說說奧平的家裡人,剛才光顧想祥子的事兒了,把這個碴兒倒忘了。

「反正——」元雄也含含糊糊的了,他的聲調馬上降了下來,因為這時他聽到英和從樓上走了下來。也許他看膩了書,要來看會兒電視,「先給奧平家裡打個電話問問吧。這麼晚了就別去了。」元雄一直盯著英和的身影從玻璃窗外走了過去,然後像下定了決心一樣,盯著久仁子,「我要去那兒找,然後再把她帶回來。」

元雄給開了一家中國餐館的奧平誠次的家打了電話,先和奧平的父親說了幾句。果然,奧平的父親對兒子今天從工廠早退和外出旅行,以及認識了一位女朋友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我們認為自己做為家長也有責任,但實在抱歉,我們確實不知道這些事情。」聽到這樣的話,元雄十分氣憤,久仁子在一旁一個勁兒地拉他:第一次通話,最好不要把事情弄僵了。但是,無論如何,他們知道了摩托車還在,久仁子多少放心了。

雖然不清楚他們肯定是去了志摩,但還算是有了大致的方向。久仁子連忙找出元雄三年前去那兒旅行的導遊圖,挨個兒把從鳥羽到賢島一帶比較大的旅館問了個遍,但仍無下落。如果倆人都用假名字登記,那可就沒有辦法了,而且這種可能性也是很大的。然而,久仁子在這份導遊圖裡發現了一個位於賢島西側、突出於英虞灣的海角的叫「榆之鄉」的專為年輕人辦的旅遊中心。這個佔地有200萬平方米的旅遊中心,建有飯店、露營場地和野外球場等設施,好像還介紹說夏天還有搖擺舞、迪斯科舞的篝火晚會。

「也許他們會用假名字住在那兒的。」

剛才一通發怒後,精神疲憊了的元雄說道。最後決定,先不要報警。於是兩個人暫時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家裡和奧平的工作單位都沒有接到任何消息。上午9點,久仁子給汽車修理廠的岡本主任打過電話後,便再次往元雄的公司里打了電話。

「那就只好去志摩找找看嘍!」元雄稍稍想了一下後,便低聲說道,「今天是星期六,如果事情不嚴重,星期天也許會回來?」

「不,她可沒說星期日要回來的呀!」

「那麼,報警——」說到半截兒,久仁子覺得太不吉利,便止住了話頭。

應當怎麼辦?即使報了警,也不可能當時就傳來什麼好消息。那對學校又講不講呢?像祥子字條上說的,真要出遠門,難道只是和家長說一下嗎?但是……久仁子決定10點鐘在附近的地鐵站口和元雄碰頭,並打算乘國鐵的名古屋線上的特快去到賢島,路程需要二個小時。她連忙和住在名古屋市內的元雄的妹妹打了個招呼,托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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