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戰

「草薙純江小姐?……噢,是住在池下町一帶的那個……」久仁子說。

久仁子曾聽女兒心不在焉地說過這個人,此時她突然又把下一句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她又重新打量著這位叫田處的中央警察署少年組的年輕便衣警官的臉。

最近,她常常聽說不少女子高中生出入那種風俗營業店,學校方面提出了要求,請各個學生的家長配合,並有個別的家長還受到了詢問。這名專管少年犯罪傾向的警官的來訪,不會與校方的要求沒有關係的。

豐松久仁子看過田處的警察身份證後,便把他讓進了客廳,並端來了茶水。在這段時間裡,久仁子立即轉動了腦子,分析著這位警官的來意。他沒有說清楚來的目的,但也不像是普通調查,這麼忙的警官,哪有時間一家一戶地了解呢?

田處對馬上閉上了嘴的久仁子問道:「府上的祥子小姐和草薙純江小姐很熟嗎?」

「啊,有多好的關係,我也不大清楚……」

「常來府上玩兒嗎?」田處又問了一句。

「這個嗎……偶爾也來……」

「打電話嗎?」

「是有電話找祥子的,可我沒有問過……」久仁子模稜兩可地答著。

「嗯……」田處專心致志地聽著,不由得把眉頭皺了起來。他盯著茶杯看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我來打聽一下有關的可疑事情。在您府上什麼的,比如說吧,您的女兒說去同學家什麼的,您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是不是打電話核實過呢?」田處似乎在反覆斟酌著字眼兒。

這種情況下,久仁子只打過一次電話。祥子有一次說不去上課了,而是要去草薙純江家。於是,祥子走了後,久仁子從祥子的書桌里找到草薙純江家的電話號碼,並打了電話。也許是祥子早就和草薙純江「串通」好了吧,純江張口就說祥子確實來了,並說這會兒祥子要買練習紙,剛剛出去上文具店了。久仁子這才放下了心,不過……

「那個,草薙純江小姐幹了什麼了?」

久仁子有點兒緊張,瞪大了眼睛看著田處。田處雖然沒有回答,但久仁子心裡已經明白了一半。

「嗯……昨天,她被叫到署里進行了輔導……」

「因為什麼?」

田處猶豫了一下,張了幾下嘴,又反覆沉思了一會兒,才下決心般地對久仁子說道:「我們查了她去的一家飯店,對方是一名50多歲的公司經理,並證實了她每次都可以得到一筆酬金。也就是說,賣淫!而且,在我們反覆詢問中,感到不是她一個人在幹這種事兒,其中還有拉皮條的同學。於是,我們打算在她認識的學生中進行一次調查,看有多少人卷了進來。」

不知田處講到什麼地方時,久仁子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感到眼前陣陣發黑。她回憶起來了,回家的祥子身上飄逸著一種洗過澡的香波味兒。她不由得打了個機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真的嗎?」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當然了,所以我們才來您府上,了解一下您家的小姐有沒有可疑之處。我們希望能得到您的配合,坦率地告訴我們。對於這種問題,最好儘早消滅在萌芽狀態,除了一個一個地做工作外,沒有別的好辦法……」

「可是,學校方面……草薙小姐的事兒,和學校聯繫過了嗎?」

久仁子的腦海里又響起那位老師的話:對於腐爛了的桔子,只有切除扔掉地進行退學處分。如果祥子在高中就受到了退學處分的話,丈夫的面子將要受到莫大的損失,兒子嗎還湊合,但女兒將來無論如何都要因此而受影響,成為歷史上的一個污點。

「不,還沒有向校方通報。我們考慮,也許校方只會採取簡單的退學的處理方法,他們不會考慮的更多,因為學院畢竟不是療養院。因此,從對本人將來負責這一點考慮,為了不把犯錯誤的孩子推進壞人堆里,署長曆來的方針是不要輕易推到校方那裡,除非那種不可救藥的人。」

那麼,賣淫是不是也包括在「不可救藥的人」里呢?久仁子想問,但一下她又止住了這個念頭。她明白,答案是很清楚的,而且她估計到祥子已經踏入到這個行列中去了。一想到這一點,久仁子不禁渾身戰慄不已。

田處沒有能從久仁子那裡得到關於祥子的具體情況,只好告誡她,要經常注意女兒手裡現金的數目和筆記本上常寫的數字,便回去了。

「無論多麼隱秘的行動,只要家長有了戒備心理,仔細觀察,哪怕是一鱗半爪也是有助於發現問題的。如果有了可疑之處,請與我們聯繫。阻止了一個人的不良行為,等於挽救了10個人的墮落。」

久仁子清清楚楚地記得田處臨走時說的話。他用真誠的目光盯了久仁子一會兒才轉身走開的。

也許他說的「一鱗半爪」就是指的有關「賣淫」的事吧?肯定是因為這個才希望自己大力協助。可反過來說,如果自己感到有了什麼可疑之處就向警方報告,那會是怎麼樣的呢?他們會根據這些線索進行調查,而查來查去就不會傳到校方那裡嗎?校方為了自己的名譽,會放過這些孩子嗎?為了防止那10個人變化,又會怎樣對待這一個學生呢?隨後就會帶來家庭必然承擔的責任了。

這種冷酷的現實,使久仁子越發感到事情是嚴重的了。

事實上也肯定會是這樣的,校方只是對學生在校期間的行為負責,而警方只是在發生了問題才出面解決,但祥子可是自己的女兒,她要為女兒的一生負責。想到這裡,久仁子彷彿自己心裡萌生出了一種偉大的母愛使自己和祥子一致對外了這——是一種悲壯的母愛。

可是,田處還說了另一句話:不良行為應儘早消滅在萌芽狀態之中。

久仁子端著這套茶杯,徑直朝祥子的房間走去。

今天是個好天氣。早上,久仁子把祥子的被子拿到走廊上曬上,並看著暖陽陽的秋日太陽呆了一會兒。這會兒久仁子進來後,一眼看到了在窗檯邊的桌子和書架。

她來到書桌旁,拉開抽屜,取出裡面的一個筆記本來。她一頁一頁地看著。裡面的內容像記帳一樣,今天的還沒有寫上。那本綠色封皮的本子里記的流產募捐之事怎麼樣了?結城老師那裡再沒有說過這些事,但這幾天久仁子見到祥子同班同學水島的母親時,她還說好像看見了祥子那個鄰班的懷了孕的女孩子呢!那個筆記本又從鄰班轉了回來,也許裡面會記上什麼的吧?

久仁子打開了筆記本。當她看到幾個數字時,眼睛不由得一亮,她想起田處說的,要她注意祥子寫的所有數字的話來。但是,久仁子怎麼看也看不出這些數字有什麼特別的,也就是數字而已。

久仁子又打開了下一個抽屜,看了看裡面。

最下邊的抽屜上了鎖。久仁子拉開其它裝小東西的小抽屜時,發現了一把小鑰匙。打開看看吧——最上邊放了一條祥子在重要的時候才穿的花裙子,還有一個玉石色的工藝品兔子。這隻兔子十分乾淨,連絨毛上都沒有一丁點兒污垢。久仁子已經不記得這是什麼時候買的了,但從個頭上看,這個工藝品不會便宜的。這是一隻讓人看上去十分喜愛的小兔子。之所以放在這個抽屜里,也許這個抽屜就是祥子的「百寶箱」吧。久仁子一邊撫摸著裙子,一邊露出了微笑。

裙子下邊有兩件外套、一件羊毛衫和一件緊身的運動套裙,看上去疊得非常鄭重,而且很乾凈,也就是穿過那麼一兩次的樣子。桃紅色的外套的邊緣是帶花邊的,肯定是9月底在榮街看到她和一個年輕的男人一塊兒走著的時候穿的那件。久仁子不由得貼近了那件外套。外套上的汗味,明顯地帶有女兒平時身上的體味。由於這件外套是半截袖的,因此領口處比任何一處都明顯的臟一些。但因不能在家中洗,也就只好這樣了。

也就是這件外套能證明祥子的秘密了。久仁子想到這裡,放心了。

她拿起這件外套,貼在臉上,猛想起自己懷抱著小時候的祥子的情景,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情,可一轉眼都17年了。祥子身上的哪一處都浸透了自己的心血。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保護祥子。

幾顆淚珠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久仁子用手指擦著的同時也下定了決心。無論對方是誰,也不允許他傷害女兒。

第二個星期六的下午,吃過午飯,祥子到自己的房間里學習了一會兒。11月中旬有一次大的考試。

4點鐘時,茶室里的電話鈴響了。

當時久仁子在廚房,正在剝牡蠣。因為星期六英和參加籃球俱樂部的練習,是餓著肚子回到家的,想早點兒吃晚飯。元雄的公司不是雙日周休制,星期六反而比平常回來的要更晚一些。

聽到電話鈴聲,久仁子連忙用水沖了沖手上的麵包粉,然後用旁邊的毛巾擦了擦,便朝茶室走去。電話鈴響過三遍時,電話聽筒被摘了下來。她快步來到門口,聽到從裡面傳來了祥子的對話聲。

「……是……嗯……」

祥子的話十分短捷,最後說了一句「就這樣吧」便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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