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蹤者

「關於身份不明的男屍的調查情況是這樣的,前天去縣警察總部的人回來說此案被定為交通事故了。」雖然防犯股長依然是用他那柔和的語調這樣講著,但這樣一來,反而讓杉乃井瀧子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瀧子似乎是為了驅走那種感覺,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死者有多大歲數?」

「記錄上寫的推測年齡可能是二十五六歲吧。要不要對照一下?」股長又輕輕地點了點頭。正在旁邊寫通緝令的巡警馬上放下手中的圓珠筆,站起身來,走到屏風外面,可能是去取調查記錄了。

股長又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放在眼前看了起來,紙的上端印著:「出走人員查尋申請」姓名:

瀨川聰:1953年4月21日生(26歲獨身)

原籍:由S市向南乘車約一個小時路程的海邊小城(現在的住址為S市內的公寓)

離家出走日期:1979年5月27日至28日

長相特徵:身高1.76米長臉,頭髮略呈褐色,體格健壯。

服裝、所持物品:最後一項空白著沒有填寫。

「我和瀨川的叔母一同去他的公寓調查了一下,發現他的灰色西服不見了,可能是穿走了吧……但也說不好。他平素沒有系領帶的習慣,經常是在上衣裡面穿一件運動襯衫。」在股長視線的催促下,瀧子用有些顫抖的話音繼續剛才的回答。股長先是問起瀨川的長相特徵,然後又問起他的衣著,好像是想起了那份身份不明死者的調查記錄。莫非是瀨川的情況和調查記錄的內容相一致嗎?

「他生前是從事什麼工作的?」股長接著問道。

「曾在一家建築設計事務所任職。」接著,瀧子又講出了事務所的名稱和瀨川原籍所在的海邊小城的市名。

這是一個總共只有五人的小型建築設計事務所。雖然規模小,但在人口只有三十萬左右的S市裡,這樣小巧玲瓏的事務所也許還算得上是不多見的。瀨川是從由這裡乘電車向北走約有40分鐘路程的縣政府所在地——M市的公立大學畢業以後,三年前來到這家公司就職的,而與在同一辦公樓的二層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的瀧子是從一年前才開始交往的。

「照你所說自從5月27日起就沒有再見到他……這麼說,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四天了吧。」股長掰著指頭數著。

「是的,他好像是在27日星期天離開公寓的……」瀧子和瀨川本來約好星期天下午2點在茶館碰面,再一同去電影院看電影,並且是瀨川喜歡看的音樂片。可是那天他始終沒有出現。往公寓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到了電影放映時間時,瀧子想也許瀨川會晚一點兒來,於是就先一個人進了電影院。但是,直到電影結束,她也沒有見到瀨川的影子。瀧子就又往他的公寓掛電話,但總是沒有人接,便徑自回家去了。瀧子現在想一想,不由得感到不安。可是當時只認為可能是和他走岔了,而瀨川晚上可能會來自己家裡的,也就沒有多想。到了晚上,自己又和妹妹帶回家的朋友一起吃晚飯,忙得脫不開身……

「等到星期一去問他所在的設計事務所,說是沒來上班,從那以後就再沒來過,所以我想他可能是從星期一就開始不見了。」

「瀨川是一個人住在公寓里嗎?」

「是的。他的老家就靠近現在的居住地,不過據他講,父母雙亡,家業由他的哥哥繼承。有一位叔母也住在市裡,不過好像也不怎麼來往似的……就這麼著,到了星期三,設計事務所的所長特地前來,向我詢問瀨川叔母的地址。以前瀨川和我講過他叔母的住址,所以我也就記住了,於是就帶著所長去探訪那位叔母,得知瀨川沒有去過那兒……」在此之前,所長曾去過瀨川的家鄉,打聽瀨川的下落,可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於是就在星期三的黃昏時分,在公寓的房東、瀨川的叔母、設計事務所所長和瀧子小姐均在場的情況下,用房東的另一把鑰匙打開了瀨川的房門。他們發現室內空無一人,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又等了一個晚上,到了今天也就是5月31日星期四,終於決定向所在區域的管轄署遞交了搜尋請求。這好像是所長和瀨川家鄉的哥哥一起商量後作出的決定。

按說像這種查尋請求,應該由在市內的叔母或是同胞兄弟向有關方面提交。可是他們任何一方都找借口,把這件事硬推給了所長。瀧子聽瀨川講過,他故鄉的家人是務農的,同時也開商店。不過,瀨川和他的家人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設計事務所的所長也說今天早上要參加一個重要的開工儀式,便先向防犯股長交待了一下大致情況,又拜託瀧子向股長作進一步的詳細說明後,便起身告退了。

「這件事嗎,如果是發生在未成年人或精神異常者身上,或是本人有強烈的自殺傾向的情況下,那就必須得安排緊急措施了。可是目前……你想他會因為什麼離家出走呢?有沒有什麼線索?」股長將查尋申請書放回原來的位置,湊近瀧子問道。

「是呀……沒準兒他有什麼精神病吧,我要是早一點兒覺察出來就好了。」瀧子說著說著就不由要落下淚來,但她緊抿著嘴唇強忍住了淚水。也許以自己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有些冒昧,自己既不是妻子又不是有正式婚約的未婚妻。但是,畢竟自己曾是瀨川最親近的人,並且瀧子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使瀨川毫無顧忌地袒露真心,尤其是在他失蹤以後,她更加堅信這一點。

「若是他有神經官能症,會不會是因為工作呢?」

「是啊。他近來好像是說過一些諸如『我不太適於做這個工作』之類的泄氣話。再比如不敢去工地啦,將所長要求做的工程計算交上去後,擔心會不會出錯而夜不能眠啦……」如果瀨川平時是活潑開朗的性格,而突然變得消沉的話,恐怕周圍的人不會不感到驚訝。但他本來就是一個文靜的思索型的青年人,具有非常敏銳的感受性,而這與他健壯的體格就形成了鮮明對照。當他想傾訴心中的鬱悶的時候,總是蜷著身子,低垂著頭,用低而柔和的嗓音說話。當不善言語的他結束談話時,總是稍帶羞澀地鬱郁一笑。也許瀧子忽視了那些苦惱曾多麼深重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瀨川君常說自己原本是因為熱愛畫圖而選擇了建築科的,可是畢業後進了那麼個小事務所,什麼活兒都得干。做私人住宅的工地監理時,還得指導那些粗魯的建築工人幹活兒,經常是這頭兒剛被用戶埋怨,回到事務所又挨所長罵,三面兒受擠對。瀨川也經常抱怨說這根本不是性情文弱的人能做的工作。」瀧子說到這兒就又按捺不住激動,想起了最近從瀨川那裡聽到的一件工作糾紛:一幢由瀨川擔任內部裝修和設備安裝的住宅用戶提出了索賠,說是衣櫥打造的尺寸比一開始委託的尺寸小,搞得和服得折三次才能放得進去。用戶的夫人是日本舞藝人,所以和服是非常重要的財產,這似乎就是產生索賠問題的由來。出錯兒的原因是由於瀨川的計算失誤,因而用戶就認定是設計事務所的責任而要求必須重做。雙方扯來扯去,最後形勢終於發展成為只有照單全收才能了結此事的地步。

「從那以後,他就打不起精神去工地了,可能是覺得由於自己的失誤而使事務所蒙受了損失,就越來越喪失自信,認定自己無論如何也干不來了吧。」

「於是就變得像個神經病似的離家出走了?」

「這……」

「這麼說來,還是有自殺的可能性吧。」股長抬起困惑的臉,扭了扭脖子。瀧子垂下眼,看到了通緝令上的「長相特徵」這幾個字。

對了,還有一個更明顯的特徵呢……在瀨川的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間,有一處鉤狀的傷痕。賴川說過,那是有一次在樓房建築工地工人打架時他受到牽連,被一塊玻璃碎片刺傷的。這事兒發生在瀧子和他認識之前。想到瀨川的這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特徵,瀧子的心中不禁又掠過一陣幽暗的恐懼。

剛才那名年輕的巡警又回來了:「為了慎重起見,我給縣警總部的負責人打了電話,詳細地詢問了有關情況。」他將「身份不明屍體」的資料摞在了「出走人員查尋申請」的上面。

「怎麼樣?看出來了嗎?看到這種樣子的照片,可能感覺會完全不同。」在桌面上攤開膠捲的中年警官似乎是為了讓瀧子抬起視線才這麼說的。而此時的瀧子正拚命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貼在那裡的逼真的彩色照片。

「這個人是在5月28日下午4點15分左右,在東區高木町路口附近的大馬路上被卡車撞死的。肇事者撥通了119,傷員馬上被救護車送至附近的大矢外科醫院,但終因頭部受到重傷,於29日上午8點左右死亡。我方在事故發生後即開始對被害人的身份進行了調查,29日下午,縣警總部向縣內各警署發布了身份不明屍體的查詢公告。」

接到了查尋瀨川聰下落申請的S市警署的防犯科,為了慎重起見,向縣警總部詳細詢問了情況,發現查詢公告上有關死者的年齡、體格以及其它條件均與瀨川相符合,極有可能就是他。這樣,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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