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蹤者之謎

早奈美睜開了眼睛的時候,看到空間充滿了白色的光。因為過於晃眼睛,而她立刻把眼睛閉上了,接著又慢慢地拉開了眼瞼。

她看到了帶著一些污點的天棚和牆壁,還有離自己不遠的前方掛著的一個大的玻璃瓶。一條棕黃色的橡膠管從玻璃瓶上伸下來,鑽進了帶有白色被套的毛毯中。

啊,我在接受輸液。早奈美因為有經驗,所以立刻明白過來。那次,自己吃下了安眠藥,切開了手腕,被送到成城醫院的時候……後來,她聽說:半夜,來公寓看望她的真淵用配的鑰匙開了房門,走進房間,發現了早奈美全身是血地睡在床上……如果他不是鬼使神差地來到自己的房間,那麼自己必死無疑了吧……

這次,我還沒有死嗎?

她剛活動了一下手,一股劇烈的疼痛傳到了右側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眼睛和嘴唇。於是,有一個人的臉出現在她的眼睛的上方。鼻子有點往上翹,小鼻子的旁邊有一顆黑痞子,突出來的顯得有堅定意志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現在正悲傷而親切地注視著早奈美。他的嘴唇在動著,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在看著這張面孔的時候,早奈美的記憶開始一點一點地恢複了。

「不要擔心!傷不怎麼重。子彈穿過了獵靴打在了腳上。進去了兩粒,可是醫生已經全部把它們取出來了。」

「這裡是……?」

「厚岸鎮立醫院。是先生和我把你抬到這裡來的。」

「真淵呢?」

「警方的人來了,正在和真淵談話。過一會兒我也得去。」

「你們都沒有受傷嗎?」

「先生只有兩粒霰彈擦過去留下來的擦傷。因為你正站在他的前邊。萬萬沒有想到……竟有這樣的事……你採取了這樣的行動……」中澤用壓得很低的聲音說,然後把臉伏在了毛毯上。早奈美知道了他正在哭,同時不知為什麼也感到了他的年輕的生機。雖然說他才二十六歲,可是她感覺到他更年輕,就像一個少年似的。

她覺得自己與他相比是一個年歲相當大的女人。

「你們一開始就帶著那樣的打算去獵場的嗎?」

「不……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可是,我根本無心殺害真淵啊!有時曾經那樣下過決心,可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始終不想那樣做。不能再那樣……傷害人命!」

「不能再那樣傷害人命?」中澤的濕潤了的眼睛,一瞬間閃射出銳利的光芒。他從來就一直想知道那個事件的真相。

「池見敦人,是我殺的啊!」這句話,令人不可理解地從早奈美的嘴裡平靜地輕輕地說出來。她接著說:「真淵幫助我收拾了整個的現場。我們搬遷到厚岸這裡來,把自己關在這裡,真正的目的,我感到:是他為了讓我把那個事件忘記……」

在向中澤坦白的時候,早奈美現在不知為何一點也沒有感到恐懼和抵觸。只有在受到追問而進行掩蓋的時候,才會感到可怕和痛苦。如果說出來的話,他一定能理解吧!早奈美採取了這個完全背叛了中澤的行動的理由——

「過去,我曾把那個人稱作一號而向你說過啊!他就是那個在7年前去向不明的實業家。對他來說,我原來就是他的最後的青春。雖然他認真地希望和我結婚,可是我拒絕了他的求婚,而且還把他殺死了。」

雖然想當場就死去的這個衝動,現在又襲上了早奈美的心頭,可是她的所有的感覺都遲鈍了,甚至連痛苦和嗬責也像受到了麻醉的肌肉那樣處於麻痹的狀態。

「7年前的那一天的傍晚,池見和平時一樣來到了我的公寓。他說:他剛剛出席了一個宴會,雖然已經喝了一些酒,可是在我這裡沒有吃什麼飯,又開始喝起白蘭地酒。他一喝過了某個程度,就成了一個令人討厭的男人。變得固執,討厭,還難以對付,像要變成一個卑鄙下流的人……那個時候,他還說就在今天晚上,一定讓我把結婚的問題說清楚。在逼迫我答覆他的時候,還要我和他做愛。他在酩酊大醉時的做愛,難以形容地厭惡。」

中澤呆然地聽著。

「他鬧得非常凶的時候,我也要和他一起喝酒。如果我自己也醉了的話,就感覺不到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可是那一天晚上,不知為什麼我那樣地討厭池見。我想到:因為我得到了那麼多的恩賜,所以就應該讓自己表明態度,可是越是這樣讓自己說,心裡就越……」

在拒絕了他的結婚的要求時,池見竟然罵早奈美「賣淫」。還說:「你為了得到錢才和我一直這樣交往的吧?那麼,不是和賣淫一樣了嗎?」

「我確實無法忍受他的滿嘴的酒氣和那根滑滑熘熘的舌頭,想從他的胳膊下掙脫出來……總之就是想逃避與他做愛,我拚命地和他廝打。我用檯燈的燈座勐擊了他二三次啊!然後把他推開。他從我的身上滾下去,跌到了床下的地板上。血從他的腦袋裡噴出來……過了一會兒,我叫著他的名字搖晃著他,可是沒有用了……這時我清醒了,知道闖了大禍,我也想要跟著他一起死。可是,突然真淵的面孔浮現在我的眼前。當我開始想到:也許他能幫個什麼忙吧?於是,死的勇氣就沒有了,立刻給他撥了電話。」

「真淵先生就從東大和市趕到了你這裡?」

「事後真淵說:我煳里煳塗地開了四十分鐘的汽車就趕到了這裡,可是那一夜是那樣地長,我一直盼著天亮,可是天總也不亮。在起居室,他聽我講了事情的經過,又去寢室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池見,回來後對我說:你向我講對了啊!其他的事情,你都交給我辦吧!你就這樣老老實實地呆著就行了。只是,如果外邊汀來了電話,你一定要接。以後,就是警方來問池見的消息,你就回答:池見是在10月25日晚上九點左右,從這裡出去的,那以後的事情,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先生把池見的屍體藏到哪裡了呢?」

「我不知道啊!總之,他先把停在公寓旁的池見的雪鐵龍汽車開到什麼地方去了。那是九點左右的事,回來之後,這次他用自己的汽車把池見的屍體運走了。」

「怎麼運的呢?」

「把衣服和鞋脫下來,只穿著內衣,裝進了一個大的塑料垃圾袋和被袋裡……然後運到樓下,裝進了門外的汽車的行李廂里。」

「然後運到哪裡去了呢?」

「喔,他在午夜零點過些的時候又回來了。把池見的衣服、鞋等,不留任何一點痕迹地把池見的東西全部裝進了袋子里,帶著這個袋子回去了。在他回去的時候,又在我的耳邊囑咐說:池見今天晚上七時來這裡,九點走的。你從這個窗戶往外看去,看到他的那輛雪鐵龍汽車斜著停在道路和公寓之間的空地上,他倒出了汽車後,以瘋狂的速度開走了。這就是你知道的池見的最後的情況。我自己也這樣考慮過啊!」

「就像真淵先生導演的那樣,你表演得很出色啊!因為你接了外邊打進來的電話,就能證明你不在現場,又因為檢查不出你處理屍體的形跡,所以你就受不到警方的懷疑了。首先,是因為找不出池見的屍體。」

早奈美無力地搖著頭。

「喔,後來,就像我對你說的那樣啊!我怕見人,戲劇的台詞,也說得不好了。終於產生了自殺的念頭。這被真淵發現了,救了我的命。在第二年的5月,我搬到了厚岸的他的身邊住了,像重新蘇醒過來似地又恢複了自己的生機。」

「真淵先生把池見的屍體藏到哪裡了呢?」中澤又問了一次同一件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問過他,他也沒有答覆我。我就沒有再問。一切都是他一手處理的。他甚至還分擔了我的痛苦啊!那完全像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傷痕……」

「就是『以我們共同擁有著那個昔日的傷痕的形式』嗎?」

「是這樣,我就已經一點都沒有隱瞞了啊!這次,你全明白了我不能殺害真淵的理由吧?他在日記中寫道:要殺害我們。他超越了常規,人變了。使他變得不正常的原因,說到底還不是我嗎?我和你相愛,不再把他放在眼裡,讓他陷入了孤獨,這些事情讓地發瘋般地憤怒了。而且,殺人這樣的事,不是能那樣簡單地幹得了的事情啊!在犯了罪之後,即使逃脫了警方的追查,也要受到自己內心的殘酷的報復,並且那罪孽將會使自己墮落到何等地步?因為我自己對這些已經有切膚的體會了。那時,我突然想到:如果不殺真淵,而我被殺的話,那麼就讓我一個人死好了。就是現在,我也仍然這樣想啊!」

響起了敲門聲,年輕的護士進來了。她看到醒過來正在和中澤說話的早奈美,吃了一驚。她向著轉過頭來的中澤以公事公辦的口氣說:「您在這裡呢?警方的人在叫您。說想問一點事情。」

「知道了。我馬上去。」

護士仍然以懷疑的眼光看著中澤,慢慢地關上了門。

「請你原諒吧!」早奈美懷著安慰的心情看著中澤說,「因為我採取了一個隨便的行動,而不得不讓你一個人承擔了罪責。如果是我們兩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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