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後的龍窯

在俯瞰多摩湖的小山丘的半山腰上,有一家叫「朝霧庄」的山菜飯店。這家飯店在1979年夏天開業。店主在吉祥寺那邊還經營著一家餐飲旅館,他平時總在那邊。

高井戶警察署的小田木警部助理從「朝霧庄」的經理那裡問出了店主的住址和電話號碼,趕快訂電話問了一下情況。據經理說,總經理是一個還不到六十歲的韓國籍的人。結果,弄清了在修建「朝霧庄」之前,那裡有一棟舊房子,1979年的春天,店主連房子帶土地一起買下來,把房子拆掉後,修建了現在的這個飯店。

「原來的那個房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是個陶藝家吧!」對方口齒清楚地回答,「住房並不怎麼大,可是其他還有簡易的工作房,還有那個叫龍窯的窯吧?有十多米長,燒木柴的那樣一個窯。我買來以後,全都拆掉了。」

「你和那個陶藝家原來是朋友嗎?」

「不是。在前一年的夏天,我對那邊的房地產公司說,如果有了適合修建飯店的地方,請告訴我一聲。於是,房地產公司聽說那邊有一位陶藝家先生想遷移自己的工作地點。喔,像你知道的那樣,那一帶從50年起就開始興建住宅,一燒那個作陶瓷器的窯,就影響當地居民的生活,當地居民提出了控告,事情鬧得很大。因此房地產公司就迅速地出面了,可是事實並不像傳說的那樣。也就是,對方受到了當地居民的厭惡,可是還沒有定下來現在立刻就賣掉自己的土地。但是,房地產公司看著有希望,就常往那邊跑,在1978年11月終於得到了准信。對方突然下了決心,說要把那塊土地脫手。這樣,趁著對方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我馬上交了定金。」

買賣是在第二年的1979年3月進行的,對方在3月末交出了房子。

「那個人搬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聽說他要去北海道啊!」

「北海道?」

「據說他在釧路的附近有一棟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想搬到那裡去,喔,是心境的變化吧?竟突然要搬到那邊去。當然,我也算幸運吧!」

「這個人名叫什麼呢?」

「叫真淵吧?我知道得不詳細,聽說他還是陶藝界的一位大家呢!」

——小田木在把齋藤修吉帶到多摩湖「對證」的第二天又提審了他。

「怎麼樣?你還仍然認為是那一帶嗎?」

「喔……你是說有那個燒陶瓷器的大窯吧?我模模煳煳地記得那個東西呀!好像這樣斜著建在類似壩埂子的地方……」

「你闖進去的那個地方,是住宅那邊嗎?」

「沒錯。」

「那個湖,一定是多摩湖了?」

「昨天晚上,那個湖又出現在我的夢裡了!有橋,還有塔……大概就是那個地方吧。」

這次審訊進行得這樣順利,小田木反而感到齋藤的話可疑了。是不是齋藤想從曠日持久的審訊中占點便宜而開始胡亂供述了呢?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可以早就這樣做了。

小田木請求警察署的資料處詢問一下日本陶瓷協會是否有叫真淵的陶藝家?詢問的結果是叫「真淵」的陶藝家大概就是真淵洋造。他1931年出生,今年五十四歲,現在住在北海道厚岸鎮。1979年春,從東大和市搬遷到厚岸鎮。從這個情況判斷,那個真淵就是這個真淵洋造吧!

如果齋藤修吉的記憶和供述可信,那麼池見敦人隨身攜帶的錢包、領帶夾等,是他從真淵洋造的家裡偷出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被偷的時期,大概是從池見失蹤的1978年10月到真淵的舊房被拆毀的1979年3月的這個期間吧?

不認為齋藤修吉的供述是胡亂編造的另一個理由,是基於池見敦人原來是一個陶瓷愛好家。關於這件事,是在那個錢包和領帶夾等出來後,讓池見夫人辯認時聽她講的。如果池見敦人是一個陶瓷愛好家,那麼完全可以想像出來他和真淵洋造有過交往。

9月23日下午,小田木用電話聯繫後,去濱田山的池見家拜訪了池見順子。

池見家的房子,是一棟混凝土牆壁上裝飾著鐵平石的和洋折衷的二層樓房,四周環繞著砌塊牆壁和高樹。這肯定是一棟地處幽雅環境中的高級住宅,可是帶有污跡的牆壁和生了銹的陽台欄杆等,令人感到不是無心整理,就是住宅的主人不在,透出了一種凄涼感。

小田木被順子引進了房門旁邊的客廳。順子進到裡邊一趟後端出了茶水,在對面坐下來。

「不湊巧,今天女兒出去了。」

「不必客氣。」

院子里樹木繁茂,寒蟬在高聲嗚叫。

小田木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我在電話中已經向你問了一些,可是,還想問一下先生和真淵洋造的交往情況。」

「喔,可以說……他們的交往非常親密吧!從真淵先生還不那麼出名的時候起,我家的先生就以某種名義支持他,購買了他的作品吧?」

——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順子,臉上已經有了雙下頰,皮膚白皙,舉止高雅,愛嘮叨。

「先生喜愛收集陶瓷作品……」

「他有了空閑,就去窯場,到那裡尋找自己喜愛的陶藝家的作品。真淵就是他喜愛的陶藝家中的一個啊!」

「先生和真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呢?」

「沒有聽先生講過詳細的情況,可是,那時候,大概就已經交往了七八年了吧?」

「你說的那個時候,就是先生去向不明的那個時候嗎?」

「喔。」順子拾起眼睛看了一下院子,而後又注視著小田木問:「為什麼突然問到了真淵先生的事呢?……」

「沒有什麼,現在仍然是發現了池見的隨身用品的階段,想再調查一下這個事情——如果他們兩人交往了七八年了,那麼池見失蹤的當時,也應該詢問過真淵了吧?」

「那當然了。在向警方報告之前,就我們所想到的範圍,曾問過他我家的先生是否去過他那裡。」

「那時候,真淵住在東大和市嗎?」

「是。」

「他和家屬住在一起嗎?」

「不,他年輕的時候就失偶,連孩子也沒有:他有一個時期曾收過徒弟,那時候,他還是一個人住在東大和市吧?」

「噢,是一個人生活啊!關於先生的去向,你還記得詢問他時候的情況嗎?」

「最初,好像是秘書打電話問的吧?」

——追尋記憶,看起來是一件很煩心的事情,順子推了一下金邊眼鏡,皺了一下眉。

「是從10月25日的晚上開始去向不明的吧?」

「是,可是,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那麼注意……因為有時他要緊急出差,事後和我們聯繫。是26日的上午吧?秘書櫻井打來了電話,他說:先生沒有參加領導幹部會議,也沒有和我們聯繫,是怎麼回事呢?……因為他說過已經給與公司有關的人打過了電話,所以我告訴他四五個與先生有著私人來往的人,也把真淵先生的名字告訴他了。」

「那麼,秘書就問了真淵嗎?」

「是的。後來我問過秘書,他說,徒弟先出來接了電話,立刻就換成了真淵,他說沒有見到先生。」

——小田木想:首先,妻子擔心,一般來說能不親自打電話嗎?

「申請偵查,是27日下午兩點提出來的吧?」

「是,是在和當總經理的同胞哥哥商量後提出的。」

從提出偵查申請後,警察署的偵查員和治安員相互配合詢問過很多與池見有交往的人,可是那些人的姓名都沒有留在警察署的記錄中。

「我想:當然也考慮到了池見被捲入了什麼犯罪活動的可能性,沒有問到太太的猜想嗎?」

「可是,先生的工作方面的事,因為我不懂。」

「從個人的角度,你有什麼想法呢?例如——喔,異性關係啦,或者金錢方面的糾葛啦……」

「有沒有糾葛,我不知道,可是……」順子移動了一下桌子上的茶杯,只猶疑了很短時間。

「你還記得向警方報告過真淵先生的事嗎?」

「像我剛才向你講過的那樣,從真淵先生還沒有那麼……大概在東大和市建了窯後剛剛幾年的那個時候起,我家的先生就開始和他交往了,喔,好像是,給了他一些金錢方面的援助。例如,他最初只使用燃氣窯燒製作品,可是在他修建龍窯的時候,我家的先生給他提供了很多資金吧?因為龍窯本身就要花費很多錢,而且還要購買土地啊!」

「是這樣!」

「好像作為交換條件,真淵先生每次燒龍窯的時候,我家的先生都最先去那裡看出窯,索取自己喜愛的作品。」

「那麼,就以作品頂了貸款的賬了吧?」

「不,還從來沒有聽他們說得那麼清楚——可是,在那個時候,真淵先生常常獲得傳統工藝展大獎啦,日本陶瓷協會獎啦,等等,他的作品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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