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飢腸轆轆地趕回家,不想家門緊鎖,老媽出門買菜去了?
我從信箱中取出了鑰匙。這是咱家人才知曉的秘密,家中無人時,都要把預備鑰匙放在信箱里。看似方便了,但容我說句不中聽的,若是被賊盯上,可是連撬門翻窗戶的功夫都省了。
再往悲涼些想,正是因為家裡沒啥值錢玩意兒,不怕賊惦記,所謂無錢一身輕嘛。
踹掉運動鞋,我徑直來到廚房。碗櫃旁,電話的指示燈一閃一閃,有人電話留言。
我按下播放鍵。
「第一條。」機械音後,老媽的聲音響起,「媽媽外出辦事,七點才能回家。鍋里有做好的咖喱,你把冰箱里剩飯用微波爐熱熱,自己先吃。對了,記著要給剛買的洋葵澆水哦。」
吡吡吡……老媽出門辦事?少見。
老媽今兒的聲音咋感覺有些怪怪的,感冒了?洋葵是啥?挺老媽的語氣,好像是花。
什麼莫名其妙的?管他去死呢!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咖喱~咖喱~啦啦啦~俺最愛的咖喱!而且還是自家做的咖喱。老婆子,最近廚藝漸漲嘛。即食咖喱明顯已經滿足不了我的嘴了。
我如黃鼠狼進雞窩一般,在廚房裡東嗅嗅,西瞧瞧。煤氣灶上放著一頂大鍋,咖喱在裡頭?聞不著味兒啊。
掀開鍋蓋,果然空空如也。
不在這啊,就說咋沒味兒呢。我開始搜尋其他鍋子,但把整個廚房的鍋子都翻遍,別說咖喱了,連一滴油都沒瞧見。
「這,這是什麼個說法啊!我,我要餓死了,啊啊啊……」
我一股腦兒攤到在了椅子上。
咕嚕嚕,咕嚕嚕,胃又開始一陣抽抽……
我正在鎮壓胃部的暴動,「我回來了。龍太回來了嗎?放學回來別忘了洗手,晚飯前先去寫作業。」
熟悉的嘮叨。可不可以不要對剛放學的小學生提起作業,會死人的!
「哎?你賴在這裡幹嘛?」
見到廚房中半死不活的我,老媽問道。
「你不出門辦事嗎?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就是到車站的超市裡買點菜嘛,能去多久?」
老媽提起手中的購物袋,好大一顆捲心菜!
「你不是要七點才能回來嗎?」
「七點?買個菜而已,哪能花那麼長時間。」
「隨你了隨你了!咖喱呢?你藏哪了!?」
「什麼咖喱?今晚可不吃咖喱。」
「你怎麼說話不算數!電話里不都說今晚有咖喱吃了?」
「什麼?誰說的?」
「你啊!」
「你這孩子,莫不是餓昏了頭了吧?」
「你才昏了頭!」
說完,我按下電話的播放鍵,把方才的留言重新播放了一遍。
老媽莫名其妙道,「這是誰的留言?」
「你還不承認!」
「不對不對!我可沒留過這種言!你再好好聽聽,這哪是我的聲音嘛。龍太,你連自己媽媽的聲都分辨出來了,到底是不是我兒子?」
老媽嫌棄地睨了我一眼。
「我可是餓慘啦,哪能分辨得出這麼多!?再說,這裡頭自稱媽媽,想過去就只有你了……」
「不是我,估計是對方撥錯號碼了吧。咱家沒另裝留言機,用的是電話自帶的留言功能。估計這位撥錯電話的大媽家裡,也跟我們一樣。少見呢,沒想到竟還有人家,和我們家一樣念舊。」
「什麼啊!讓我空歡喜一場!咖喱!老媽,我要吃咖喱!」
「傻孩子,今晚的菜單,可比咖喱要豐盛哦。」
「什麼啊?」
「炒捲心菜,再加下翠綠爽口的青椒。唔,美味。」
「嘔!」
我屁股一滑,從椅子上栽了下來。咖喱天堂轉眼間成為青椒地獄,殘酷的現實已遠不是我幼小的心靈能夠承受的了。
翌日,我將昨晚的鬧劇告訴死黨山下。山下的反應有些劇烈過頭,「啥!?你家也收到這留言!?我家也收到一樣的留言了!但是接電話的是我媽媽,沒造成什麼誤會。」
「你媽媽怎麼說的?」
「她說,是對方打錯了……」
「嗯,也只能這樣想了。哎你說怪不怪,只是錯撥到我家倒罷了,竟還撥到你家去了。」
「可不是嘛,天底下,還有這樣湊巧的事。」
山下也感到匪夷所思。
「不對勁,我覺著吧,應該還有其他人接到這通留言。咱要不要問問班上的人?」
我提議道。
「好,咱分頭問。」
山下表示贊成我的建議。
午休時間,我倆分頭在班上詢問。結果令人瞠目結舌,收到同樣留言的,在班上就有六人之多!
留言的內容,與我倆收到的,一般無二!
「我們家晚餐基本都是吃咖喱的,接到這種電話,心裡還真有些毛毛的呢。」
班上的女生,朝倉知美道。
這丫頭學習成績是沒得挑,就是性子驕縱了些。
「唔,怪事,怪事……」
我雙臂盤胸,望了幾個當事人一眼。
「同一個人,會連續撥打這麼多個錯誤電話?不可能,不可能……」
「惡作劇?」
山下問道。
「嗯,那王八羔子,沒準正躲在哪個角落笑話咱呢。」
「不對吧?電話那頭明顯是個成年女人的聲音啊。哪有大人會無聊到對小學生搞這種惡作劇的?」
「不一定。世道險惡,啥樣人沒有?」
我心中憤慨,一腳踹在身邊的椅子上。好死不死,花子剛好走進教室,倒下的椅子,不偏不倚地磕在了她的膝蓋上。
「小!林!同!學!」
花子的怒吼能把天花板上的灰塵震下來。拜這惡作劇電話所賜,我開始了長達一個下午的罰站之旅。
「媽媽外出辦事,七點才能回家。鍋里有做好的咖喱,你把冰箱里剩飯用微波爐熱熱,自己先吃。對了,記著要給剛買的洋葵澆水哦。」
放學回到家,我又聽了一遍那留言。就這一段話,讓我白站了一個下午,現在腿還酸麻著呢,怎能叫我不上心?
「你玩意你到底要聽幾遍才安心?作業寫了沒?」
作業作業,又是作業!你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沒有其他話可以說了嗎?
「老媽,洋葵是啥?」
「你連這都不知道!?當然是花了!」
「花啊……什麼樣的花呢?」
老媽雙手叉腰,「我怎麼教你的?遇上不懂的問題,自己去查字典和圖鑑!」
說完,頗不耐煩地睨了我一眼。
「切,小氣勁兒!我自個兒查去!」
請注意,當父母對兒女的問題,回答「自己去查」時,多半是因為自己也不曉得答案。
我好歹也算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六生,怎麼會做出拆父母台這種煞風景,討人嫌的事,還是老老實實自己個兒查去吧。
「老鸛草屬。以葉子的形狀劃分,可分為,心形,藤形,楓葉形,還有褐色斑紋的品種。綻放期,會結出紅白紫等五色花瓣。」
這是我的植物圖鑑上的描述。
那女人,家裡一定有種這種花吧。
星期日,我拿著錄下留言的磁帶,來到附近公園。
山下沒讓我久等,我們約好,下午一點在此匯合。他還帶來了他老爸工作用的小型磁帶機。咱家的留言磁帶比市面上的磁帶要小一號,普通的磁帶機根本播放不了。
我倆把整條商店街走了一遍,一間花店也沒放過。先是問店員,最近有沒有人買洋葵,若是有的話,再把錄音給他確認,問他,有沒有印象。
但是,這作戰進展得可不算順利。大部分的店員,連有沒有人買過這種花都不記得了,更別說其他了。所以說,現在的打工年輕人啊……連我這個小學生都看不下去了。
來來回迴轉了十餘家花店,到這家田中生花店時,都感覺腳不是自己的了。店老闆是個光頭大叔。
「洋葵?唔,買的人不多,若有客人買的話,應該會留下印象的。」
估計是閑得慌,大叔顯得特有耐心。
我播放磁帶,問大叔,是否有聽過裡頭的聲音。
「嗯嗯,這個聲兒,對!好像是佐藤夫人的!」
大叔拍手叫道。
「你聽得出來?」
我問道。
「很熟悉嘛!她經常關顧小店。話說,有兩天沒見著她了。你等等,我讓老婆子出來確認一下。」
大叔朝店裡招呼了一聲,走出一個胖大嬸。
大叔給大嬸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咱把磁帶,再放了一次。
滿臉不耐煩的大嬸,聽到磁帶里的聲音後,臉色驟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