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師,有電話找你。」校工走來告訴方惠棗。
「謝謝你。」
她拿起話筒,電話那一頭是周雅志。
「阿棗,很久沒見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有點慌張。
「回來兩天了。有空出來見面嗎?」
「好的。」
周雅志為什麼忽然回來香港?應該告訴李澄嗎?她害怕失去他。有生以來,她從沒試過這麼害怕。
她在約定的時間來到咖啡室,周雅志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別來無恙吧?」周雅志問她。
「還好。你為什麼會回來的?」
「累了就回來。我已經走了差不多一年。你有沒有見過李澄?」
她給周雅志的問題嚇了一跳,雖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但她畢竟不是一個擅於掩飾的人。
「有。」她老實回答。
「我走了之後,他是不是很傷心?」
「是的。」她點頭。
周雅志微笑嘆息了一下,每個女人大概都會為這種事感到一點兒驕傲吧?
「他還好嗎?」「嗯。還好。」
「你有沒有和他睡過?」她問周雅志。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
「你以為我們還是小孩子嗎?」周雅志笑了起來。
雖然明知道李澄沒可能沒有和別的女人睡過,只是,當她聽到周雅志的答案時,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你會回到他身邊嗎?」她問。
「為什麼這樣問?」
她鼓起勇氣告訴周雅志:「我現在跟他一起。」
周雅志微微怔了一下,問她:「你是說李澄?」
「嗯。」
「怪不得你剛才問我那些問題。」
「對不起。」她慚愧地說。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一個女人那麼關心一個男人有沒有和另一個女人睡過,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很想或者已經跟那個男人睡過了。」
「那你為什麼還肯告訴我?」
「其實我也在試探你。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的聲音有點慌張,我早就猜到有事發生。那時候你們兩個都失戀,走在一起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們不是因為失戀才走在一起的,我們是真心喜歡對方。」
「李澄很容易就會愛上別人,他不會真心喜歡你的。」她笑了一下。
「你為什麼這樣說?」方惠棗心裡有點生氣。
「他是不會喜歡任何人的,他只喜歡他自己。」
「他喜歡我的。」
「你並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她堅持。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方惠棗問李澄:「你和多少個女人睡過?」
「你說什麼?」他帶著睡意問。
「你和多少個女人睡過?」
他把她納入懷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周雅志回來了。」她不想隱瞞他。
「是嗎?」他反應很平淡。
「我們今天見過面,她說你不會喜歡我,她說你不會喜歡任何人,你只喜歡你自己,是嗎?」
他微笑。這個問題,他也不懂回答。
「你還愛她嗎?」她問。
「我忘記了。」
這個答案,她是不滿足的。
上完下午第四節課,校工來通知方惠棗到教員室聽電話,電話那一頭是李澄。
「是我,我就在外面。」他說。
「你在哪裡?」她從教員室望出去,看到他就在對面的電話亭里。他從電話亭走出來,俏皮地跟她揮揮手。
這個時候,教務主任剛好站在她面前。
「你找我有事嗎?」她壓低聲音問他。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每天晚上能見到你真好。」
那一刻,她甜得好象掉進一池軟綿綿的棉花糖里。她知道他是愛她的,昨天晚上他無法回答的問題,今天,他用行動來回答了。
「今晚在『雞蛋』見面好嗎?」他問。
「這算不算是約會?讓我好好的考慮一下要不要跟你出去——」她含笑說。
「我會等你的,七點鐘見。」他掛上電話。
那天晚上,她懷抱著日間的甜蜜來到「雞蛋」,李澄坐在角落裡等她。
「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他凝重地說。
她忽然好害怕,不知道他所說的壞消息是什麼。是關於他和她的嗎?他今天有點怪,譬如忽然在學校附近打一通電話給她,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那會不會是分手的前奏?他會不會想要回到周雅志的身邊?她的心跳得很厲害。
「對不起——」他帶著遺憾說。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沒有新鮮蝸牛,所以今天不能做你喜歡的蝸牛奄列。」他露出狡猾的笑容說。
「你說的壞消息就是這個?」她的臉漲紅了。
「對呀!」他露出得意的神色,好象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
她拿起飯巾一邊打他的頭一邊罵他:「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他雙手護著頭,無辜地說:「我跟你玩玩罷了,你以為是什麼壞消息?」
「我以為你不愛我!」她用飯巾掩著臉。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的?」他覺得好笑。
大概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吧?總是神經質地害怕驟然失去眼前的幸福。
他拉開她手上的飯巾,看到她雙眼紅紅的。
「你的想像力比我還要豐富。」他笑著說。
「我害怕你會走——」
「我不會走。」他深情地說。
「哥哥,你也在這裡嗎?」一個穿淺藍色襯衫和帥氣長西褲的女孩子從樓上走下來。
「這是我妹妹——」李澄說。
「我叫李澈。」女孩坐下來自我介紹。
「這是阿棗。」李澄說。
李澈有一雙很清澈的大眼睛,就跟她的名字一樣。
「是不是跟男朋友吃飯?」李澄問妹妹。
「我哪裡有男朋友?今天醫院放假,跟幾個朋友來吃飯罷了。」
「阿澈是醫生,她讀書成績比哥哥好很多。」李澄說。
「可惜比不上哥哥聰明。」李澈說。
「你是做哪一科的?」方惠棗問。
「麻醉科。」
「麻醉科好玩嗎?」
「跟哥哥畫的漫畫一樣,都是一種令人忘記痛苦的把戲。」
阿佑捧著兩客菠菜奄列從廚房出來,說:「沒有蝸牛奄列,來試試這個菠菜奄列。」
「你也坐下來一起吃點東西吧。」方惠棗說。
「你們吃吧,我胃有點痛。」
「痛得厲害嗎?」李澈問他。
「沒關係,一會兒就沒事的了。」
這個時候,鄰桌一位客人拿著一瓶葡萄酒過來,跟阿佑說:
「阿佑,今天是我生日,你無論如何要跟我喝一杯。」「好的。」阿佑不好意思推辭。
「我替他喝。」李澈把那杯酒搶過來喝光。
李澄和方惠棗把喝醉了的李澈扶進屋裡,讓她躺在床上。
方惠棗拿熱毛巾替她敷額頭。
「今天晚上讓她跟你睡吧,我從沒見過她喝酒的,她的酒量真差。」李澄說。
「那杯酒,她是替阿佑喝的。她是不是喜歡阿佑?」
「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
「阿佑不是在等另一個人嗎?」
「阿澈一向都是很固執的,這點跟她的哥哥最相似。」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也會固執地等我回來嗎?」
「會的,就開一家餐廳等你回來。」他抱著她說。
「你根本不會做菜。」她含笑說,「但謝謝你願意等我。」
天亮的時候,李澈留下一張字條悄悄離開了。
後來有一天,李澈帶著一盆小盆栽來找方惠棗。
「送給你的,那天給你帶來很多麻煩,不好意思。」
「不要緊。」
那盆植物長著幾片鮮綠色的葉子,好象玫瑰花的葉。
「這是什麼花?好漂亮。」
「這是羅勒。」李澈說,「是香料來的,可以摘幾片剪碎用來拌番茄沙拉吃。」
「可以吃的嗎?」
「嗯。相傳說謊的男人觸摸到羅勒,羅勒就會立刻枯萎。」
「我想,枯萎的應該是被他觸摸到的女人才對。」方惠棗說。
「說的也是。哥哥呢?」
「他出去了。」
「你是怎樣認識哥哥的?」
「故事很長篇——」她笑著說。
「哥哥是個怪人。」
「怪人?」
「他什麼都是隨興之所至。」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