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記者蒂娜·錢自那次電視辨論之後,一直滯留西安。這個十二朝古都有她看不完的人文景觀。她遊覽了大小雁塔、碑林、兵馬俑博物館、漢唐皇陵、秦王陵、半坡博物館。又把陝西的土特產大包小包拎回去,象水晶柿子、陝北紅棗、手繡的兜肚等。

這天,她在城牆公園上轉了一圈,回到下榻的阿房宮飯店。下午5點多她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

「是蒂娜·錢女士嗎?我姓黃,很冒昧地想同錢女士見見面,不知能否賞光?我想肯定有你感興趣的話題。」

錢略為沉吟,爽快地說:「好的,在什麼地方?」

那人笑道:「敝人囊中羞澀,只能選一個雞毛小店了。我知道有一家羊肉泡漠館,門面不大,但味道不錯,不亞於同盛祥泡漠館,怎麼樣?」

「當然可以,我很樂意嘗嘗這種風味小吃。」

「好,我就在那兒恭候。」他祥細指明了地址,掛了電話。

蒂娜沉吟著,不知今晚會有什麼遭遇。她滯留西安並不是為游山逛景,她早就聽說有一個「反K局」的秘密組織,神通廣大,行事殘忍,但隱藏很深。《環球電訊報》主編想挖出這顆重磅炸彈,就派了父親是中國人、會說流利華語的蒂娜·錢來這兒挖掘。不過到目前為止沒什麼進展。

她扯下鑽石戒指,取下金項鏈,連同證件和大部分現金存入旅館。又在女式提包中裝了一把0。22口徑魯格手槍,這才去赴宴。

在東門外一個小巷裡,她找到了那家小店,黑色招牌上寫著「清真馬家羊肉泡饃館」,飯店不大,有七八個顧客,她一進門,就有一位中年人迎上來:

「是錢小姐嗎?請這邊來。」

來人把她引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他衣著簡樸,相貌也很「大眾化」,45歲左右,額上皺紋已經很深,一雙小眼睛非常聚光,時而光芒一閃,異常犀利。他請錢小姐先凈手,然後要過幾個烙餅,教她掰成小塊,放入一個大碗。跑堂的在碗邊夾一個號碼,拿進灶間。黃先生笑著說:

「這是我們升斗小民的老飯店,價廉物美,錢小姐是吃慣山珍海味的,不一定喜歡吧。」

蒂娜笑道:「黃先生不要客氣,我父親就是西安人,我很喜歡西安的地方小吃。」

「是嗎?其實西安很多小吃是從胡人那裡學來的,真正的異國風味,不過浸在中國這口大鍋里一兩千年,才成了中國特色。象羊肉串啦,涮羊肉啦,羊肉泡饃啦,都是這麼來的。」

閑侃一會兒,他開始進入正題,說道:

「我們看了錢小姐與卡普先生的辨論,很佩服錢小姐的口才,可惜你這次是隔靴搔癢。」他不客氣地說:「你知道嗎?這次K星事件的根子在於反K局,一個無法無天的秘密組織,我們能肯定,許多離奇失蹤或神秘死亡都與反K局有關。」

蒂娜小心地問:「如果我的問題不犯忌的話,能否告訴我,你說的『我們』是指誰?」

黃先生抬頭看看她:「可以告訴你,『我們』是警察系統的一個小小組織。很多有正義感的警官都對反K局憂心忡忡,他們也曾試圖破獲它,但是,」他苦笑道,「反K局顯然受到官方的庇護。請注意,這個官方的根子不光在中國政府,也紮根在世界政府及世界刑警組織內。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秘密機構為所欲為。據我們推側,所謂K星飛船並不是錯誤報導,並不是工作疏忽,而是有意為之,目的是為這個秘密組織打掩護。」

蒂娜懷疑地說:「世界政府發言人倒是矢口否認K星人的存在。」

黃先生鄙夷地說:「那是什麼樣的否認?他故意造成一種撲朔迷離、既不完全肯定又不完全否定的態勢,這正是對反K局最適宜的氣氛。行了,我們不必互相試探了,我知道錢小姐一直滯留西安,不光是為了游山玩景、吃羊肉泡饃吧?」

跑堂的把羊肉泡饃送來了,黃先生暫停了談話,兩大碗泡饃散著濃郁的香味,黃先生說:「請吧,邊吃邊談。」

蒂娜吃了一口稱讚道:「味道真好!」她看看黃先生,承認道:「對,我們也知道了這個組織,它很可能牽涉到一個世界性的陰謀。」

「好,讓我們協手來干吧。據情報,反K局一名骨幹分子近日要去美國、日本等地,執行一項龐大的暗殺計畫。我們準備派一個人去跟蹤他,揭露和制止他。希望能得到錢小姐的協助。」

蒂娜爽快地說:「我義不容辭。但是黃先生,我可以公開報道事件進程嗎?」

黃先生略為沉吟,說:「我勸錢小姐不要過於天真,反K局根子很深,不是一兩篇報道就能剷除的,甚至你的報道能否見報都是問題。至於我們,將採取自己的作法,我們組織的名稱是『血牙小組』,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他的小眼睛射出冷酷的光芒,蒂娜開始感到擔心,她從血牙小組的名稱里嗅到恐怖組織的味道。很可能黃先生他們是一群熱血漢子,被反K局的倒行逆施激怒,但以暴治暴不是好辦法。不過,她知道三言兩語不可能說服黃先生,決定跟他們去,相機處理。她說:

「那麼,我接受黃先生的勸告,推遲到適當時機再報道這件事。什麼時候出發?和誰一塊兒去?」

「明天早上的班機,你的機票已買好,這位溫寶警官和你一塊兒去。」

順著他的目光,蒂娜看到窗口一張桌子上有個年輕人,圓頭圓臉,看起來象個孩子。他一邊唏里忽魯地吃飯,一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窗外。黃先生微笑道:

「別看他的娃娃臉,他已在警察系統干夠10年了。給,你的機票。」蒂娜接過那個小紙袋,推開空碗。黃先生驚奇地說:「喲,這麼大碗泡饃你給吃光了!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吃,不是假客氣。」

蒂娜用衛生巾揩揩嘴,站起來笑道:「衷心感謝黃先生,我頭一次嘗到這麼美味的羊肉泡饃,下一次我在這裡回請你,再見。」

於平寧從西安乘飛機到北京,當天又轉乘中國民航到舊金山的波音797客機。北京機場的安全檢查比西安嚴格多了,行李走輸送帶經過X光透射儀,旅客走另外一條通道,X光會在大屏幕上打出你的投影,任何武器都看得清清楚楚。過甬道後還有一道關,面帶微笑的安全人員要抽查一些項目。

於平寧倒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的身上行李中沒有任何違禁品,署名蓋克的護照也貨真價實。檢查員小姐對他的手錶型可視電話略有懷疑,它的厚度較大,暗藏的天線形狀也比較奇特。於平寧微笑著解釋:

「這是最新型的,長壽命電池,可工作一個月以上。」

小姐沒再說什麼,把東西遞還他,告誡一句:「機上請不要使用。」

她不知道這種手錶還是一個靈敏的無線電定位儀。過了一會,她在一個圓臉的年輕旅客那兒看到了同樣的手錶,這次她痛痛快快放行了。

於平寧的坐位是14A,臨著窗戶。他把小小的手提箱放在頭頂的衣物箱里,調好頭頂的通風口,靜待飛機起飛。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夥子在這一排停下,笑著向他點頭示意,拉開衣物箱門,把自己的小旅行包放進去。他忽然停住,看看座位上的編號,又掏出登機牌看看,嘴裡咕噥一句:「錯了。」便取出旅行包,到後排去了。

於平寧的兩位鄰座都不健談,他們向於平寧拘謹地點頭招唿,坐下來,默默地看畫報。這倒使於平寧免去了不必要的應酬,可以集中精力想自己的事。

途中他去了兩次廁所,一次去前邊,一次去後邊,在來去之中,他把旅客的面貌都記在心裡。這只是一個預防措施,如果以後在身後發現了熟面孔,他就可以預做防備了。他看見了那個圓臉的小夥子,正在同鄰座天南地北地神侃。他也看到一個黑髮姑娘,皮膚和眼窩象是白種人,戴著耳機安靜地聽音樂。這些不經意的一瞥都保存在他非凡的記憶中。

出了舊金山機場已是夜裡七點。他的聯運機票已簽過字,是第二天早上七點飛往休斯敦的航班。他要了一輛出租直奔華人區,在一家「四川」旅店裡定下房間。40歲的老闆娘倒確實是一個川妹子,用帶著麻辣椒鹽味的普通話喋喋地介紹本旅店的種種優惠,「如果是公費,飯錢可以算在房費中的!」

於平寧沒有閑心聽她的介紹,匆匆安頓好就出門了。他知道附近有一家背景複雜的槍支商店。這兒街道很窄,人來人往,頗有一些中國大陸的味道。只是商店門前大多擺有趙公元帥或關二爺的彩塑,這是國內不多見的。在華人區的邊緣他找到了那家商店,門面很小,這會兒沒有一個顧客。店老闆面色黝黑,象是拉美國家的人。看見於平寧,店老闆微笑著迎上來:

「請問先生想要什麼?本店貨物齊全,從最先進的激光槍到老式的左輪槍都有。」

於平寧簡捷地說:「我要一把最安全的,沒有登記槍號的普通手槍,帶消音器。這是我的證件。」

他把一個信封推過去,信封里是1500美元現金。店老闆很快數了數,把鈔票掃到抽屜里,壓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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