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濺翠屏

居韻駕車,像一匹掙脫了枷鎖的野獸,橫衝直撞,撞翻了幾個水果攤;那些小販四散而逃,香蕉、菠蘿、橘子、甘蔗、柚子飛了一地。

居韻雙目冒火,怔怔地望著前方,雙手緊攥方向盤。轎車駛上高速公路,接連超過幾輛大貨車,在山道上疾駛。

「你要到哪裡?」龍飛問她。

「我要離開這個世界,我恨這個世界!」居韻恨恨地說。

「為什麼?」

「因為這個世界太殘酷了,沒有真誠,沒有溫暖,沒有愛!我恨所有的人,恨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他們都太虛偽,太自私,太無情!」

「也恨我嗎?」龍飛問。

居韻轉過身來,怔怔地望著龍飛,點點頭,「包括你,包括你這個太監一樣的人,沒有激情,沒有火焰,沒有狂熱,是一個冷血動物!」

居韻瘋狂地開著車,來到了海邊;她猛然剎車,龍飛險些撞到車玻璃上。

居韻下了轎車,把龍飛也扯了下來。

洶湧澎湃的大海,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咆哮著撲過來,掀起幾人高的波濤,白色的巨浪撞擊著,呻吟著。天空暗了下來,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除了黑黝黝的礁石和山壁,附近沒有人跡。

居韻扯著龍飛撲向大海……

龍飛叫道:「你要幹什麼?」

居韻像一頭瘋狂的野狼把龍飛撲倒在海灘上。

海水湧上來,浸濕了龍飛的身體。

居韻重重地壓在龍飛的身上,喘息著,呼出的香氣瀰漫著他。她的眼睛裡含著淚水,柔軟的面頰貼住龍飛的胸脯。

龍飛一動不動。

居韻迅疾地一件一件脫掉身上的掩飾,直至僅剩一條內褲。

龍飛一動不動。

居韻無奈地站起來,傷心地望著深邃的大海……

這時,龍飛眼前一亮。

在居韻的肚臍處嵌有一顆金色的梅花,閃閃發光……

她是梅花黨人?

每一個梅花黨人身上或衣飾上都有一顆梅花的標誌。有的女特務的肚臍處有一顆小巧玲瓏的梅花。

龍飛爬起身來,望著居韻肚臍處的梅花。

居韻緩緩地轉過身。

龍飛站了起來,「居韻,你的肚臍里怎麼有一朵梅花?」

居韻冷冷地說:「我是梅花黨人,每一個梅花黨人身上或衣飾都有梅花的標誌。」

龍飛裝作不知,問道:「什麼是梅花黨?」

「取代中統和軍統的特務組織,目標是潛伏,單線聯繫,成立於1948年。領導人是白敬齋和黃飛虎,由蔣家父子直接操縱。因為梅花開在凄冷的冬天,還因為國民黨黨旗酷似梅花,因此取名為梅花黨。」居韻又將目光投向浩瀚的大海。

「我在大陸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龍飛說。

居韻說:「我看你也是個幹才,參加我們的組織吧,參加了,我們就是同事了。」

這句話正中龍飛下懷,何不趁此機會打入梅花黨,可以獲取更多有利的情報。但是就是不能接觸白敬齋等人,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龍飛問:「需要辦什麼手續嗎?」

居韻說:「我給你辦就是了,以後我就是你的上級,咱們是單線聯繫。」

龍飛又問:「都做什麼事情?」

居韻默默地穿好衣服,「該你打聽的你可以打聽,不該你打聽的你不要打聽,這是組織原則。」

龍飛點點頭,「我明白。」

居韻說:「最近梅花黨內出了大事,總管金老歪被人暗殺,白主席的父親受到驚嚇,正在醫院搶救……」

龍飛故意問:「是不是遇到了仇家?」

「什麼仇家?還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男人啊,像你這樣的太少了,那白老爺子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了。」

龍飛笑道:「那麼大歲數的人了,腿腳肯定不利落了。」

「金老歪更是有名的色鬼,以前還打過我的主意,堂堂一個梅花黨上校,當年在南京紫金山上威風凜凜,在香港也是黑道上數得著的人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唉!」居韻向轎車走去,高跟鞋在沙灘上留下一連串深深的足跡。

居韻來到驕車前,望著黑黝黝的天空和茫茫的大海,「暴風雨就要來了,這場雨還真不小呢。」

居韻話音未落,豆粒大的雨點急瀉而下,「劈劈啪啪」打在車蓋上,發出響聲。

龍飛說:「進車裡吧。」

居韻搖搖頭,「你不覺得這樣更有意味嗎?我喜歡這大自然的洗禮!」

龍飛見她不肯動,只得忍受雨點的衝擊。

「你說能上飛鷹艇,什麼時候?」

居韻說:「這可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跟阿嬌一刀兩斷!」

「我跟她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哥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龍飛想了想,說:「好,我不再見阿嬌。」

居韻認真地說:「你要知道,我哥哥這麼做是冒了很大的政治風險的,因為沒有海軍司令部的批准,任何外人不能私自登艇。」

龍飛說:「你爸爸是海軍副司令,他批一下不就行了?」

「我爸爸是一個古板的人,不通人情的人,你看他對我媽媽的態度就可以一目了然,何況他跟海軍司令積怨很深。」

龍飛心下一驚,居韻怎麼知道他在那天深夜見到了居正的妻子,那個可憐的電影女明星。

「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

「你必須和我結婚!」居韻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龍飛說:「這個不行,我在大陸有妻子,有子女。」

居韻冷冷地說:「可是你還能再回到大陸嗎?共產黨能放過你嗎?你是叛共分子,叛共分子的家屬在大陸不能入黨,不能參軍,找工作受到限制,連找配偶都不那麼容易。」

龍飛心想:「她知道的還真不少。」

居韻想了想,說:「我也不想逼你,我給你時間!充分的時間!強扭的瓜不甜,我等著你。可是醜話說在前頭,我要是再看到那個叫阿嬌的狐狸精出現在你身邊,到時候可別怪我冷酷無情!」

龍飛笑道:「可是她要成為你的嫂子呢?」

「那自然好,大團圓。」

龍飛問:「什麼時候登艇?」

「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到時候?三年?五年?」

「你就那麼著急上艇,你不會是共產黨的探子吧?」

「我在大陸就是潛艇艇長,長年在海底工作,好久沒到海底了,真是憋得慌。」

居韻小聲說:「登艇的事情,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講,包括我的父親,不然哥哥就要倒大霉了。」

「我明白。」

雨,愈下愈大。礁石、山岩、大海、沙灘都籠罩在茫茫的雨幕里。

居韻忽然離開龍飛,瘋狂地撲向海灘,沖向大海。

龍飛大聲叫道:「你要幹什麼?」

居韻一邊跑,一邊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我受不了了!我太壓抑了!我要爆炸了!我要大海的擁抱,大海的洗滌!」

居韻跑到大海跟前時,已脫得精赤條條;遠看像一個金色的小白條;她縱身一躍,撲入洶湧肆虐的大海……

白色的巨浪吞噬了她。

雨,咆哮著,奔騰著,愈下愈大。

天空更黑了,像一條黑色的地毯席捲而來。

龍飛看到這場景,實在太恐怖,他覺得,彷彿地球的末日來臨了。

居韻筋疲力盡地爬上岸,爬到轎車前時,龍飛已經在轎車的后座里睡著了。

她的衣物和鞋子不知被雨水衝到何處,她茫然地望著這黑色的雨幕,蹲下身子,搓起地上的泥土塗抹著自己的胴體,一忽兒便變成一個泥人。

她就像一尊黑色的雕塑。

她趴在轎車的前沿,朝龍飛憨笑,做出各种放盪的動作。

龍飛仍在熟睡。

這隻濕透了的黑泥鰍終於癱倒在前車玻璃上。

雨,仍舊瘋狂地下著……

這些天龍飛一直居住在居府,由於龍飛答應了居韻、居風兄妹倆提出的條件,居風似乎對龍飛客氣許多,態度也變得溫和了許多。居韻似乎對龍飛的情感和依賴更多了一些,她生怕龍飛從她身邊溜走,總是形影不離地跟隨著他。居風和居韻的父親,那位海軍副司令居正一直沒有露面。

龍飛看到登上飛鷹號潛艇有了希望,便想見翠屏,向她彙報,並徵求上級的指示。他處心積慮如何擺脫居韻,到沁香茶樓走一趟。

這天晚上,居韻向龍飛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居韻走進龍飛的住房,關上房門,神情嚴肅。「秋涼,近日我們發現沁香居茶樓的夥計灣仔行動可疑,他與共黨秘密據點王麻子剪刀鋪的老頭有來往。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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