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禰,你有帶口紅跟眉筆嗎?」
當我們再度坐上車的時候,堀井敬三坐在駕駛座上問道。
「有。」
「那麼,你再補一下妝,要誇張一點。這次光用長圍巾和眼鏡變裝是不夠的。」
「我們下個目的地是哪裡?」
「你別問那麼多,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我沒有多做爭辯,取出化妝包開始化妝。
我將眉毛畫得又濃又長,塗上腮紅,再用口紅將嘴唇塗得鮮紅欲滴。
當我在微弱的燈光下,從鏡中看見自己濃妝艷抹、低俗的裝扮時,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這樣子可不可以?」
我說著將復古鏡框戴上去,轉過頭讓堀井敬三檢查,他從後照鏡中仔細地端詳。
「很好、很好,這樣一來,就算不戴眼鏡,別人也認不出你就是宮本音禰。你也很有一套嘛!不愧是佐竹家的人。哈哈哈!」
當他嘲諷地說我不愧是住竹家的一員時,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全身有如火燒般的灼熱。
「這次你是不是要帶我去鳥原明美那裡?」
「沒錯,你的觀察力很敏銳。」
「她從事什麼行業?」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可是,音禰……」
「什麼事?」
「這次可能會有面對面的驚險狀況發生,所以我們一定要特別小心謹慎才行。你走路時要抬頭挺胸,搖晃臀部……像瑪麗蓮夢露那樣。」
「這種事我怎麼……」
「你絕對可以做得來,你不是佐竹家的一員嗎?哈哈哈!」
這一刻,屈辱感和悲傷塞滿我的胸口。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久,堀井敬三把車停在新宿的某一條巷道中。
「我們走吧!」
他一說完,立刻拉著我的手下車。
「來吧!把頭抬高,胸部挺起來,要像瑪麗蓮夢露那麼性感。」
路旁成排的霓虹燈在淚眼中顯得有些朦朧,我趕緊拭去眼眶中的淚水。試著按照堀井敬三的命令去做。
「對、對,很好、很好。」
堀井敬三樂得哈哈大笑。
路旁兩邊都是酒吧,可以聽見陣陣的爵士樂聲飄送過來,女人淫蕩的笑聲也摻雜在其中。
我看到兩個肩上背著吉他的男人逐一地進入這一整排酒吧。
當他們來到一間閃著霓虹燈的「BON·BON」酒吧前時,忽然從酒吧里跑出一個男人。
我和身旁的堀井敬三看清楚那個從酒吧跑出來的男人時,不禁嚇得立在當場。
(他不是志賀雷藏嗎?)
志賀雷藏並沒有認出我和堀井敬三的真面目,匆匆忙忙地消失在這條巷子口。
「哈哈哈!這下子事情愈來愈有趣了。史郎想動根岸姊妹的腦筋,而志賀雷藏卻反過來向胖女人下手。音禰,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場遺產爭奪戰正要開始,每個人都因為錢而瘋狂。我們進去吧!」
「BON·BON」的店門看起來非常狹小,但是裡面卻出乎意料的寬敞。左邊的吧台上有五、六個客人坐在高腳椅上喝酒,右邊擺著三、四張桌子,大約坐了五、六個客人。店內煙霧瀰漫,還有震耳欲聾的爵士樂和客人酒酣耳熱的叫嚷聲。
我們走到收銀機前,有個女人開口和堀井敬三說話。
「由利,老闆娘在嗎?」
堀井敬三此時說話的語氣和聲調都跟平常不同。
「啊!木下先生,歡迎光臨,老闆娘在二樓。」
(原來堀井敬三在這裡又用不同的名字。)
這個叫由利的女人稍微瞄了我一眼,一下子將視線移開,並且朝著二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有客人嗎?」
「是啊!剛才才走。老闆娘不知怎麼了?」
「嘻嘻!她一定是太累了。」
堀井敬三乾笑兩聲後,低聲問道:
「由利,有房間嗎?」
「有,中間那一間。」
「那一間也好,我有點事要跟這個女孩說。」
堀井敬三拿了幾張鈔票和由利交換鑰匙。這時,由利又朝我瞄了一眼。
還好這裡的燈光很昏暗,再加上我的臉已經抹上厚厚的一層粉,她應該無法辨識我的真面目才對。
「喂!」
堀井敬三用眼神示意我跟在他後面,我按照他先前的指示,搔首弄姿地走過吧台和桌子。
穿過吧台和桌子後,有一道門通往化妝室和上二樓的樓梯,化妝室的對面有一道緊閉的門通往夾道。
登上二樓,在走廊的左側有三個房間,最前面的房間里透出些微光線。堀井敬三走進第二個房間,打開電燈,並從內側反鎖上門。
「你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慌忙瞄了簡陋的床一眼,說話聲聽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
「有什麼關係?你的演技非常精湛,又沒有人發現你就是宮本音禰;而且,我想讓你看看島原明美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堀井敬三突然將我抱緊,用力吸吮著我的唇。
正當他要將我的長圍巾褪去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將耳朵貼在牆上,然後又將耳朵貼在另一面牆上傾聽。
「奇怪了?她在睡覺嗎?」
堀井敬三歪著頭沉思。
「音禰,你在這裡待著,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說完,他把電燈關上,神秘兮兮地往牆上攀爬。
當他爬到離床約兩公尺的地方,只見牆上有一個四方形的小洞,隔壁房間的燈光就從那個小洞射過來。
黑暗中,我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床鋪發出的咯吱響聲。
「音禰……音禰……」
堀井敬三低聲命令道:
「千萬別發出聲音,你到這裡來看一下。」
「怎麼了?」
「過來這裡……你看!」
我站在床上,雙手在黑暗中摸索。接著堀井敬三往我腰上一攬,讓我可以經由小洞窺伺隔壁房間的動靜。
頓時,我的心跳差點停止。
因為隔壁房間的床上有一個近乎全裸的女人仰臉躺著,她的胸口被一把用手帕包住柄的短刀刺入。
女人的腰部以下被毯子蓋住,但是,從她那巨大的胸部和渾身脂肪的肥胖身軀,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島原明美。
「音禰、音禰!」
我頓時感到一陣昏眩,堀井敬三連忙抱住我。
他的聲音也明顯地顫抖著。
「你看,血淋淋的遺產爭奪戰果真已經開始了!」
自我們離開「BON·BON」到堀井敬三藏匿的地方,我腦中對這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情只保有片斷的記憶。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堀井敬三當時的表現非常鎮定。
他馬上從莫大的驚愕中恢複神智,然後有條不紊地處理善後,其間沒有一點慌忙和緊張的感覺。
首先,他將窺伺的小洞遮起來,並將原先放在上面的匾掛好。這個匾的玻璃上貼滿裸女的照片。
接下來他抱我下床,重新打開電燈,把床上的塵土弄乾凈,還把腳印清除掉。完成這些動作之後,他再次謹慎地檢視房間,結果發現我沒有戴手套。
「音禰,你有沒有碰這裡面的東西?」
「沒……沒有啊!」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把那些你有可能碰觸的東西擦一擦,如果留下指紋就麻煩了。」
我的手帕早就掉在日比谷公會堂,所以只好用圍巾來擦拭可能碰觸過的物品,但這個舉動引來堀井敬三的注意。
「音禰,你的手帕呢?」
「掉在日比谷公會堂了。」
「為什麼你不撿起來?」
「因為建彥舅舅從我後面追上來,所以……」
「原來是這樣。」
堀井敬三又把房內的所有東西全部擦拭過一遍之後,才開口說:
「我們走吧!」
他將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的眼睛。
「音禰,從現在開始的行動很重要哦!我們必須儘速離開這裡,而且不能從正門出去。樓梯下不是有一道後門嗎?我們要從那裡出去,你要堅強、鎮定一點……沒問題吧!」
「嗯,只要有你在我身邊……」
這句話確實是我當時的心聲。我沒想到自己會被捲入這場殺人事件當中,對我來說,目前堀井敬三已經是我最能依靠的人了。
「好了,我們走吧!」
堀井敬三把電燈關掉,走出房間後,將房門上鎖。
我們經過發生兇殺命案的房間,正要下樓梯時,堀井敬三忽然止步不前,把手指貼在嘴唇上。
原來是有人在化妝間內,我們站在原地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