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心懷鬼胎

林影影第一次見到小鹿是在中文系樓對面的荷塘邊上。荷塘清澈,映得小鹿一雙黑瞳熠熠生輝。那時的小鹿臉色蒼白,垂眸斂目,安靜地坐在荷塘邊上,暗暗垂淚。只那一幅清淡如水,卻又單薄易碎的剪影,使林影影記住了她。

再次見到她,是在一年後的中文系女生宿舍里。彼時,她清淡如水,如一隻溫順慌張的小鹿,惴惴不安地注視著這個世界;而此時,她就如濃烈的火玫瑰,只需一眼,便能將人燃燒。

林影影不是個多事的人,但她的改變勾起了林影影的好奇心。

調離了A棟409後,林影影終於擺脫了那種壓抑的氣氛,但在小鹿搬進來後,那種陰鬱的奇異感覺又跟了回來,時常讓林影影不寒而慄。

起因還是在一個微涼的晚上,小鹿脫掉衣衫,露出精緻的內衣和邊帶細細的蕾絲內褲。她的身體勻稱,纖細修長,而膚色雪白,將清純與性感很好地結合起來。她閑閑地靠在衣櫃旁,整理衣服,而後進了浴室。

第二個進入廁所的是黃栗,只聽她一聲驚叫,跌撞著爬出廁所,帶進去的水盆已經打翻,將她淋了個全身濕遍,更可怖的是,黏在她身上的不是水,而是紅紅的血。

林影影尚來不及反應,只覺一旁的小鹿一怔,迷濛的大眼睛多了抹不易察覺的水汽,她有些恍惚,只獃獃地問:「你,回來了嗎?」她的模樣嚇著了黃栗,黃栗逃出了宿舍。而小鹿突然如瘋癲了一般,衝進廁所,嘴裡還不斷喃喃,「你回來了嗎?」

見她狀如瘋癲,林影影緊跟著進去,只見廁所里一切安好,除了被黃栗打翻的盆子和拖了一地的凌亂衣褲,什麼也沒有,沒有血水,那染在黃栗身上的血水又是從何而來?

小鹿煞白的臉上沒有半抹血色,她茫然地回到座位上,取出乳液,在一雙修長潔白的腿上輕抹,她仍只穿了條鑲著精緻花邊的蕾絲內褲,身上套了件露臍的寬鬆小衣,露出鎖骨和半邊肩膀,檸檬黃的鮮嫩顏色如一團團蒲公英繽紛地開在她的小衣上,襯得她愈發嬌媚。她沒有穿胸衣,露出美好玲瓏的身體曲線。

林影影不覺看得呆了,這分明就是尤物,哪還是從前那個害羞的小鹿。從前的她,就如一頭嬌怯的小鹿,總是躲在男友的身後,一說話就臉紅,十分的甜美可人。「蘇柏橋還好吧?」那是高林影影兩屆的師兄,聽說出國讀書去了。而之前,他和小鹿是一對。

果然,一直重複著塗抹動作的小鹿,停下了手,片刻又重新塗,全然不顧早被過厚的乳液遮住了亮澤的皮膚。「他忘了那個可憐的小鬼魂了吧……」只一句話,使林影影覺得身體寒透。一抬頭,對上她的黑瞳,林影影清楚地看到,她的瞳人里倒映著一個漆黑的、小小的孩童身影。

「啪」的一聲,手邊的水杯被林影影碰倒掉在地上,碎成了數塊。

那一天晚上,黃栗搬到別的宿舍住了。第二天上午中文系有公開課,林影影剛坐下,黃栗就擠了過來:「影影,昨晚有沒有看見廁所牆上的血人?」她的語氣十分驚恐。「沒有。」林影影鎮定地答,她儘管喜靜,平常話也不多,但卻不是個膽小的人。

黃栗還是嘆了聲氣:「那間宿舍住不得人了。」說罷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而林影影仍在咀嚼著她說的話。

夜寂無聲,宿舍里只剩了她和小鹿兩人。小鹿剛洗了澡出來,發間綴了無數顆水珠,在燈下滾動,一粒一粒,如璀璨的碎鑽在烏黑的絲緞上驛動。她不施粉黛,面若桃花,美得奪人心目。

一想到黃栗的話,林影影心中疙瘩頓起,終是借口去了趟廁所。關上廁所門,本就安靜的空間愈發的寂靜,什麼也沒發生,只蹲坑裡那個漆黑的洞靜靜地立在那,盯著看久了,心一慌,只怕會從坑裡爬出一隻血淋淋的手。正要開門,「嗚——」的一聲,幽幽的、稚嫩的哭聲響起。

迅速地拉開門,宿舍里只有小鹿在重複著塗抹乳液。「你,你聽見哭聲了嗎?」林影影吞吐著問。

頭猛地抬起,但視線卻越過林影影,落在了門邊上。林影影嚇住了,她不敢回頭,只怕房門突然大開,躍進一個惡鬼。

垂柳依依,林影影站在了荷塘邊上,任一縷一縷的柳絲卷拂著她的發。水裡的倒影婆娑,映著岸邊一團團模糊的綠,和清新的白。

白影就是林影影,她抱膝坐於塘邊。看著水裡荷葉田田,碧影拂天,岸上綠柳藍天,一色黃雀躍動,偶爾搞亂了平靜的塘面。腳步聲近了,她回眸,只覺來人一直盯著她身後,她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便咳嗽了聲。

來人是圖書管理員老許。老許搖著頭嘆氣:「冤孽啊,你身後一直跟著個小鬼啊。」林影影一驚,想起小鹿看她時,眼底的小黑影,恐慌立即滿布,「您說什麼?」她急得起身詢問。

塘里忽然多出了個身影,林影影看清了,是小鹿走了過來。今日的她穿得素了,只穿了件白衣紗裙,烏黑的直發披肩,安靜得如荷塘邊上的幽曇,等待著午夜花開。

老許一怔,忙走開,林影影聽得真切,當他在小鹿身邊走過時,依舊喃喃:「它一直跟在你後面。放下吧。」遠遠瞧著,小鹿和自己有些相像。從前的小鹿性子清淡,和自己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如今的她變得艷麗,艷如玫瑰。艷麗中帶了幽怨,不似人間之人,倒如鬼魅了。

小鹿坐於塘邊,許久才說:「第一次遇見你,便是在這片荷塘邊上。那粉紅瑩白的荷花朵朵開放,那樣燦爛,連天空都是碧青如洗的。」頓了頓,她繼續道,「你是好人,還是搬吧。」

她說的是搬離宿舍。林影影有些哭笑不得,她才剛從409搬出,現在又讓她搬去哪裡?

午夜時分,宿舍實在是太靜了,兩個舍友都搬了出去,只剩兩人,連空氣都涌動著冷寂。

躺在架床上,遲遲睡不著,滿腦子便是小鹿不停塗抹乳液的機械動作。那樣雪白的臉,那樣雪白的身體皮膚,白得讓人瞧著可憐。她就那樣抹啊,抹啊……

空氣中忽然涌過一縷香,若有若無,香味中帶了低調的華麗霏靡,是小鹿身上乳液的味道。她曾上網搜過,那樣的一小瓶乳液卻要賣到4位數。而過去的小鹿是很勤儉的女孩子,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正想著,室內閃過一道黑影。林影影一驚,手死死地攥緊了被子,那個黑影蹲在一角,蠕動著,似要掙脫牢籠一般。那一角不就是小鹿的床位下嗎?它會不會對小鹿不利?想叫小鹿,卻怕驚動了它。

林影影狠一狠心,突然掀被而起,從架床上跳了下來,按亮書桌的檯燈:「小鹿沒事吧?」燈「吱」的一聲亮起,昏暗的橘紅,堪堪籠到了對面一團蠕動的黑影上。「呀」的一聲尖叫,沒有驚到黑影半分。

原來是小鹿半夜起來塗抹乳液。她蹲在一角,不斷地重複著從上往下兩個動作,一遍又一遍。林影影忍了忍,責怪的話終究沒有出口。她踏一步,往廁所走去。「別——」小鹿的話尚未說完,門被推開,一個只剩半身的女娃在火中掙扎。

林影影再也忍不住,跌倒地上。小鹿丟掉了瓶裝乳液來扶她,精緻的小琉璃瓶子碎開來,一室的暗香流動。地面上隱隱滾動著帶了金粉的透明乳液,在黑暗中如一朵盛開的妖嬈金蓮。「那是我燒的紙人。嚇著你,對不起。」

那是再次見面後,小鹿說過的最多的話。她還是原來那個善良溫柔的小鹿,只是一些原因導致她性情古怪吧。林影影溫和地答:「沒事,」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有什麼心事,別自個兒藏著難受。」

林影影說著,稍稍抬了抬頭,視線落在大門上。只一瞬,林影影便僵住了。大門上立著一個模糊的黑影,黑影死死地盯著她看。許是感受到了林影影的異樣,小鹿抬首,只顫了顫,便打開檯燈,把燈對準了門上。

兩人一看,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朗濯陽到時,靠在門邊上的老許已死去多時。為了不破壞現場,他是從隔壁的窗戶爬過來的。

「我局裡的同事很快就到了,別擔心。」他對兩個驚恐不定的女孩子說。林影影是知道他身份的,但朗濯陽為了穩住小鹿,繼續說著,「我是警方那邊的人,犯罪心理科的。」

他在宿舍里轉了一圈,正沉思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飄忽的香氣。一抬頭,是小鹿在機械地塗抹著乳液。她沒有穿外褲,一雙雪白的腿微弓著,露出了內褲的蕾絲邊。林影影臉一紅,忙把一件衣服蓋到了她身上。

「扶她進廁所換身衣服吧。她精神狀態不大好。」朗濯陽扭轉頭,專註著自己的事。他果然專業,一眼便看出來了。於是林影影扶了她進廁所換衣服。

再出來時,見他仍對著屍體發獃。林影影上前一步說話:「什麼情況?」朗濯陽戴了白手套的手上拿著一張紙。略略一看是遺書,林影影一怔,他為什麼要在這裡自殺?

「我已讓學校調了他的字跡過來。」

「你懷疑他不是自殺?」林影影急問出聲。

「我在學校里許久,也經常去圖書館借書,每次都要經他簽字的,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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