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封門、風門

早晨六點鐘,鬧鐘準時響起,音樂雖然是莫扎特的《小夜曲》,但因為用的不是地方,一樣讓人反感。蔣小樓此刻就很反感,他皺起眉頭,伸手關掉鬧鐘,像往常一樣又躺下迷糊了一會,這才穿衣起床。

來到衛生間,他剛把牙膏塗在牙刷上,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自己今天休班,根本不用起這麼早!

蔣小樓無奈地笑了笑,現在後悔卻已經晚了——他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早上幾點,只要醒來一次就別想再睡著,因而,他明白自己憧憬了很久的「懶覺計畫」就這樣夭折在那討厭的鬧鈴聲中了,最近案子太多,下次休班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洗漱完畢後,蔣小樓回到卧室,想上床再躺一會,雖然睡不著了,但能夠多躺一會也是好的,然而當他看到紀如萱一臉鬱郁表情靠在床頭上時,腳步馬上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他盯著女友的臉問道。

「一夜沒有睡好……」紀如萱揉了揉眼,抬頭問他,「我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是不太好看。」蔣小樓爬上床,點了根煙,靠在床頭上抽起來。

紀如萱抱住他的胳膊,低聲說道:「我昨晚一會兒醒來,一會兒就睡過去,陸陸續續做了一夜惡夢,可怕極了……」

「夢到鬼了?」蔣小樓心不在焉地說道,卻在默默思考著案情上面的事情,最近他一直如此,只要人醒著,就不間斷地在琢磨案情,也虧他一心能夠多用,外表上很難能看出異樣,這也是他經常能夠語出驚人的原因之一。

紀如萱還在說著:「是有鬼,但我也說不清楚……好幾個夢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有個夢是一個穿黑袍子的人在背後追我,我不停地跑,心裡緊張得要命,但是每次回頭他都在後面跟著,那個人其實也不可怕,就是身上穿著很奇怪的袍子,頭上還戴著帽子,看不見臉,但夢裡我不知為什麼就是很害怕他,現在想想好奇怪哦……」

蔣小樓皺起眉頭,看著她:「後來呢?」

「後來……他把我追到一個黑屋子裡。」紀如萱歪著腦袋,一邊想著說道:「當時的感覺好真實哦,那個屋子牆上掛著一副很大的油畫,我甚至記得畫的是一片麥田,我以前見過這幅畫,忘了是梵高還是莫奈的,然後……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蔣小樓看著她閃閃發光的眼睛,搖了搖頭。

「我看到一個女孩躺在地板上,剛想彎腰看看她怎麼回事,就醒來了……你說,我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呢?是不是有什麼象徵意義呀?」

蔣小樓聽得心驚,他也覺得這個夢過於離奇,但畢竟只是個夢而已,於是安慰女友說道:「夢就是夢,哪還有什麼象徵意義,我還夢見過自己當上日本首相,這難道預示我即將成為漢奸?」

紀如萱「撲哧」一笑,心中鬱悶、擔憂的情緒一掃而光,將腦袋擱在蔣小樓肩膀上,開始聊起午飯吃什麼東西。

「你難得休班,咱們包餃子怎麼樣?我好久沒吃餃子啦!」紀如萱流著口水說道。

「那就買速凍水餃吧,包餃子太浪費時間。」

「速凍水餃吃什麼勁呀,就是要自己包,吃起來才香啊!」

蔣小樓無奈聳了聳肩,「那你自己包吧,我可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麼無聊的事情上。」

「哼,我包就我包,你上街買材料去吧,買豬肉和芹菜。」

蔣小樓只有同意。接下來,他打開電腦,在網上看了兩集《聖鬥士星矢》,將近八點的時候將電腦讓給紀如萱看娛樂節目,自己出門上街買菜去了。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但不是很強烈,蔣小樓穿著件長袖襯衫也沒感覺到熱。他徑直來到農貿市場,才八點多鐘,這裡已經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了。蔣小樓最怕熱鬧,匆匆來到蔬菜攤前,挑了兩把芹菜,付錢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嗓音:「想不到啊,蔣大偵探也會親自來買菜。」

回頭看去,一個長相很清秀的男生背著手沖自己微笑著,正是幾天前才打過交道的那個道士,蔣小樓對他印象深刻,故而一眼就認出他來,當下笑道:「偵探也要吃飯,你是道士,按說更是不食人間煙火,你怎麼也到菜市場來了?」

「我是路過,而且我也不是道士。」陳沛其低頭看著他手中的芹菜,說道:「他們已經出發了吧?」

蔣小樓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點頭說道:「聽說是昨天下午走的,這會兒估計差不多到地方了。」

「但願他們倆都能回來。」陳沛其沉吟了一下說道,爾後沖蔣小樓笑笑,轉身往農貿市場出口處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蔣小樓不免為他剛說的話擔憂起來:那個座落荒野的無人村難道真的「鬧鬼」?劉超還有那個老馬,他們還能安全回來嗎?

買完菜,在回家路上,蔣小樓接到單位打來的電話,以往只要在休班時接到單位的電話,就一定不會有好事,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單位領導通知蔣小樓,有緊急情況發生,十分鐘之內必須趕往單位。

連菜也顧不得送回家,蔣小樓直接打車前往許由市警局。剛下車,就看二組組長李成祥帶著一幹警員風風火火地走出警局大門,劉默默也在中間,見到蔣小樓手提一把芹菜的樣子,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是不是怕我們午飯沒得吃?真是好孩子,曉得買菜來做飯慰勞我們。」

蔣小樓沒理會她的玩笑,徑直向李組長問道:「這不挺多人嗎,幹什麼還把我這休班的叫來?」

「少啰嗦,這是高隊的交代,讓你別閑著,快上車!」

蔣小樓馬上明白了高飛的用意,快步來到值班室,將兩把芹菜往辦公桌上一扔,未及開口,值班民警已笑嘻嘻說道:「啥意思?送我了?」

「一會兒我對象過來拿,你不給也行。」蔣小樓沖他笑了笑,說道。

警車緩緩開進小區大門時,蔣小樓瞥眼瞅見門旁的石碑上赫然刻著「紫金山莊」四個字,曉得這裡便是許由市最高檔的住宅小區之一,小聲對一旁的劉默默說道:「看來死者不是個窮人。」

「是啊,能住在這個小區的人非富即貴,大部分是企業家、富二代,然後就是貪污犯了……」

李成祥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她便閉上嘴巴,過了一會兒,又不甘心地壓低聲音對蔣小樓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把住在這小區的官員全給抓起來槍斃了,保證沒一個是冤枉的……」

「都是這樣了。」蔣小樓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時候車子停在了一棟兩層的別墅前,蔣小樓隨著眾人下車時,看見一個打扮洋氣的美女正在同先下車的李成祥大聲說著話:「是我報的案,出事的是我朋友,我們前天約好一起逛街,結果她沒來,我連著三天打電話都沒人接,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結果,哎哎,門沒有鎖,我一進屋就看到、看到……」

李成祥耐心聽她說到這裡,點點頭說道:「我們自己進屋去看,小劉、王磊,你倆陪這位小姐做個筆錄,其餘人跟我進屋。」

一陣刺鼻的臭味迎面撲來,蔣小樓掩住嘴,徑直走到屍體跟前。這是一具女屍,仰面平躺在藍色長毛地毯上,身穿一件一看就是高檔貨的粉紅色睡袍,裸露在外的皮膚到處爬滿了屍斑。

蔣小樓粗略打量了一下,女屍的年齡大概有二十七、八歲,有著一頭漂亮的長髮,大眼睛,高鼻樑,小小的瓜子臉,生前一定是個美女,可惜她現在一點也不漂亮了。這真是一件無奈而又凄涼的事情。人死了,都是這樣。

法醫上前檢查屍體情況,蔣小樓退到一邊,目光一點點在這間寬闊、敞亮的卧室里移動,搜尋著可能留下的蛛絲馬跡,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位於窗檯下面的電腦桌上,那上面擺著一盤水果拼盤,裡面的水果已經發霉,旁邊有隻一看就是女士用的造型小巧的紅色手機。

蔣小樓找法醫要了一雙橡膠手套,戴上後將手機拿起來,按了一下,手機屏幕亮了,還有電。蔣小樓按鍵查看最近通話記錄,眉頭頓時皺起來——最近一條通話記錄上,居然顯示著劉超的名字!

蔣小樓怔了怔,猜測這大概只是巧合,畢竟「劉超」這個名字太大眾化了,光是許由市只怕都不下五十個叫這名字的人,因此,手機上顯示這個「劉超」,未必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劉超。

他又往下翻看之前的通話記錄,只翻了一頁,又一個熟悉的名字便躍入眼帘——老馬,蔣小樓一下愣住了:如果此「老馬」是自己認識那個「老馬」,那劉超想必也是了。他腦袋轉動飛快地想到,劉超跟老馬認識不久,並沒有共同的朋友圈,能夠同時認識他們兩人的,除了自己、陳沛其和秦納蘭,想必就只有一個人了,一個劉超對自己提過、卻從未見過面的女人……蔣小樓低頭凝視著地毯上的女屍,顫抖著想:難道,她就是那個妖妖?

那個跟隨劉超等人一同從封門村逃回來的女人,她怎麼會突然暴斃在自己家中呢?莫非……跟那些所謂的『黑衣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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