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束康乃馨

牛芳的浮出水面,就案情本身來說無疑是一個突破性的發現,但由於這個結果大大出乎辦案人員的預料,之前的推理被徹底顛覆和推翻,警方的偵查工作不得不重新確定方向,但因為牛芳已不在人世,很多事情死無對證、無從查起,偵查工作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這段時間最苦的是紀如萱——她打心眼不願將牛芳和那場毀掉劉曉曉容貌的火災聯繫到一起,儘管這很可能就是事實,所以,她一直努力避免想到這件事,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警方的調查工作上,她天真而單純地期望,等到案情真相大白的那天,警察會告訴她,牛芳是被誤會的,她不是兇手,否則的話,她不敢想像後果將會是什麼樣子。

現實真是太殘忍、太可怕了。

為了能儘快開始新的生活,這天下午,三人終於決定要搬家了——林穎和邱素靈還不知道牛芳的「墮落」,否則她們可能會連想要開始新生活的這最後一點勇氣也消失掉。

「萱萱,聽說你跟小樓在校外租房子了?你真不打算搬去新寢室了嗎?」

林穎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道。

紀如萱點點頭,坦誠道:「我沒有力氣再去適應新的環境了,而且跟小樓在一起,我心裡能好受一點。」

「說的對。」

林穎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申請了走讀,以後也要在校外住了。」

邱素靈壞笑道:「是跟楊川一起吧?」

「嗯,他一直都在外租房住的……」

「你們發展夠快啊,這麼快就同居了。」邱素靈將幾件衣服塞到皮箱里,感慨地搖了搖頭。「就我一個還是孤家寡人了,只能繼續過集體生活。」

「那你也找一個吧。」

分別在即,三人都表現得很「快樂」,相互開著玩笑。

「好了,我先送一趟東西下去,楊川在樓下等著呢。」林穎說著往右腋下塞了個裝滿各類雜物的服裝袋,左右手各拎起一個小箱子,有些吃力地往門口走去。

「我幫你吧。」紀如萱看她力不從心的樣子,忍不住說了聲。

「你東西也不少呢,我自己能行。」林穎回頭沖她一笑,剛走到門口,一個宿管員阿姨突然從對面走來,將一個小本子伸到林穎面前。「你們兩個辦走讀的,在這個責任書上籤個名,以後出什麼情況學校可不負責了啊。還有你,紀如萱,出來簽名。」

「知道了。」林穎答應著,大約覺得右腋下夾的東西不易放下,便鬆開左手拎的小箱子,從宿管員手上接過所謂的責任書,攤放在旁邊的窗台上,左手持筆在簽名處飛快填上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吧?」

「嗯,可以。」宿管員拿起責任書,看了眼她的簽名,「你用左手字寫的不錯啊,肯定練過吧?」

林穎笑了笑,又拎起小箱子,繞過宿管員向樓梯口走去。

在蔣小樓的協助下,紀如萱終於將全部家當弄到他們剛租的房子里——位於校門外不遠地方的一棟民宅。「搬家真是個體力活啊。」進門後,蔣小樓氣喘吁吁地往床上一躺,隨口問紀如萱:「你一會兒還要去學校嗎?」

「嗯,跟林穎她們說好晚上聚餐。我這就得走,先去老邱的新寢室看看環境怎麼樣。」

「好,晚上自己回來能找到這地方吧?」

「已經記住了。」紀如萱說著拉開房門,突然想到什麼,「對了,你上次跟我說過……關於左手寫字的事,你還記得吧?」

蔣小樓「嗯」了一聲。「不過可能是我想錯了,既然娃娃是她親自買的,在上面寫字的估計也是她自己吧,哎不對,筆跡鑒定結果不是她呀!」——縱然聰明如蔣小樓,想問題時不免也有遺漏的時候。況且整個案子的線索太紛雜了,他一時沒想起這個情況,也是情有可原。

「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這件事了,對了,你怎麼想起提到這個?」

紀如萱並不知道他那套「左手寫字」的理論具體是什麼,仍舊用平常的語氣說道:「哦,我是說,林穎好像會用左手寫字。」

「林穎?!」蔣小樓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

「會用左手寫字,這……跟案子有關係嗎?」從蔣小樓的異常表現中,紀如萱隱約察覺到什麼,弱弱地問道。

「太有關係了,走,咱們這就去警局!」

「現在?那……聚餐怎麼辦?」

「這輩子可能沒機會了。」蔣小樓不由分說地拉起紀如萱,邊往門外走,邊拿起手機撥通了高飛的電話。

真相有時候就像埋藏在海底的寶藏,任憑你乘風破浪、使盡渾身解數,可能也難見其一面,然而一個不經意間,它可能會被一片海浪推上海岸,暴露在陽光照射的沙灘之上。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蔣小樓此刻就有這種感慨。接到他的舉報,專案組馬上對林穎展開了全面調查,然而結果卻沒有什麼有用的發現。高飛親自打電話給蔣小樓,討論這個事情。

「等一下……」聽完高飛關於調查結果的講述,蔣小樓沉吟片刻,說道,「你剛才說,牛芳遇害那天晚上,林穎說自己與楊川在一起吃飯?」

「對,那個叫楊川的也證實了這一點。所以,不在場證明沒有問題。」

「他們在哪吃的飯?」

「在市區一家西餐廳,我們去走訪了,一個店員證實了林穎的話,兩人在西餐廳從五點半一直呆到七點,所以兇手不可能是她,你的那番『左手寫字』的推理我贊同,但放在林穎這也許只是個巧合呢?」

「巧合個屁!」蔣小樓不屑地罵了聲,「你現在可以去逮捕那個店員了,他做了偽證。」

「怎麼說?」

「那家店的名字是不是叫『伯頓西餐廳』?」

「沒錯,你怎麼知道?」

「哼,我一猜他們就要說那個地方。我在那家店裡撞到過他們兩回,但就是案發當晚沒見著他們。」

「你當時也在那家餐廳吃飯?」

「我在那從五點一直呆到八點,你說呢?」

高飛更加驚奇了:「你吃飯怎麼吃這麼久?」

「我陪兩個女人吃的,行了吧。少廢話,你先傳喚楊川跟那個店員,多嚇唬嚇唬他們,肯定能問出結果。」

「知道了,小樓,這次要是破案了,我們刑警隊得送塊匾給你!」

「你們能把案子破了,我送匾給你們都行!」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五個小時。

天快黑的時候,楊川從警局出來,徑直回到了在校外的租住房中,林穎因為頭疼已經早早地上床睡覺了。楊川開門的動靜沒有吵醒她。

楊川脫去鞋子,走到床前,定定地看著林穎蜷在被窩裡的樣子,看了有好幾分鐘,他脫去外衣,爬上床,鑽進了被窩裡。

林穎這才醒了過來。

「楊,你回來了。」

林穎伸手摸向他白皙的面龐。「吃飯了嗎?你下午去哪了?」

「遇到個中學同學,在一起吃了飯。你呢?」

「嗯,吃了碗涼皮,呵呵,頭有點疼,所以躺下休息會。」

「你……」過了會兒,楊川猶豫著問道,「你上次,到底為什麼讓我撒謊,說我們那天晚上在西餐廳吃飯?」

林穎身子顫了一下:「你問這幹嘛?」

「今天警察來找我了,問了這事。」

林穎一下坐起來:「你說實話了沒有?」

「當然沒有。」楊川撒了個謊。「但是我很奇怪,牛芳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吧?」

林穎連忙搖頭,「我跟她可是好姐妹,怎麼可能呢。我上次讓你撒謊,是不想讓警察知道我當天回家給我媽上墳去了,你知道的,刑警隊有個女的跟紀如萱很熟,如果被她知道了,一準會跟紀如萱說的。」

「那又怎麼樣?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啊,為什麼不讓人家知道你母親去世這件事?」

「我不想被人當成是沒媽的孩子……」林穎突然捂住嘴,小聲啜泣起來。

「你剛說的話,都是真的?」楊川沉默半晌後說道。

林穎將腦袋埋在楊川胸前,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楊,你現在可是我最親的人了,我不會騙你的。」

可惜你不是我最親的人。楊川心想,他不知道林穎為什麼這麼愛哭。下午那個警察跟他說的那番話又在耳邊浮現,難道,躺在自己懷裡這個弱弱的愛哭的女人,真是殺人兇手?應該不會吧。

當再也沒有新的線索可供調查時,刑警隊長高飛派人對林穎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但仍一無所獲,林穎除了每天上課下課,就是到街上買菜,回到租住房做飯與楊川一起吃,兩個人儼然過起了夫妻一樣的生活。

林穎的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高飛這才知道,再監視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該做的事已經做完、該殺的人已經殺死,這個狡猾的兇手不會再有任何犯罪表現了。所以,眼前只剩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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