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序

推理軸在線的愛情寓言

漫步

一九七八年 倫敦

十一月二十七日。

已經有兩個禮拜,無法聯絡到倫敦大學法律系的名譽教授愛德華·納森。

在夾雜著雪的雨中,兩名大學職員連同愛德華的同事查爾斯·莫里斯,和警方一同進入納森位於肯辛頓花園區西邊、小巧整潔的家裡。納森的妻子已在數年前亡故,於是他將附近的一棟房子讓給了女兒、女婿夫婦,自己搬到這裡居住。

「這幾天的確是沒有看到教授的人影。」管理員說道。他一隻手握著馬克杯,一邊慌慌張張地來回尋找納森家的鑰匙。還插在馬克杯里的湯匙,發出噹噹的聲響。杯子里裝的好像是紅茶,但莫里斯一湊近,就聞到了很濃的酒味。

管理員試了好幾把鑰匙,才終於將門打開。屋內收拾得十分整齊,整齊得令人訝異,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曾有人在此居住。

愛德華一向喜歡整齊、安靜,不過,這也未免太乾淨了吧?

「愛德華?」

莫里斯大聲對著空氣喊。聲音漸遠漸小,穿過陰暗的樓梯,沒入樓梯上方的天花板,沒有任何回應。外套被雨淋濕的兩名警官,利落地把門打開,往一樓的飯廳和浴室窺探,感覺不出什麼異樣。

莫里斯和那個長得像可卡犬、一臉困惑的職員面面相覷。

「書房是在樓上吧?」

「應該是吧!」

彷彿要催促職員採取行動似的,莫里斯率先往樓上走去。他彷彿可以看到愛德華對自己發出的腳步聲,露出「你難道就不能小聲一點嗎?」的苦笑。總覺得他的笑容有幾分落寞,想到這裡,莫里斯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與不安。

二樓半的卧室也非常整齊。床鋪僅有些許凹陷,連翻身的痕迹都看不出來,當莫里斯看到這副情景時,開始有了不祥的預感。簡直就像是不想留下自己曾經存在的證據——他好像早已收拾好行李,打算隨時消失一樣。難道,那個沉默的男子,過去曾犯下什麼罪行嗎?

最上面一層被認為是書房的房間,房門緊閉著。

「愛德華!是我,莫里斯。你在裡面嗎?」

莫里斯又喚了一次,還是沒有響應,不像有人在的樣子。莫里斯試著把門打開,但門是鎖著的。好像被人當面拒絕似的,他不由得心中一驚。莫里斯一行人望向躲在警察後面、悄悄朝這邊窺探的管理員。那個紅著臉、塊頭矮小的男子,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這房間的鑰匙呢?」

在莫里斯的逼問下,男子又慌了起來。掛在生鏽匙環上的一大串鑰匙鏗鏘鏗鏘直響,他的手在發抖。看他手忙腳亂、忙東忙西地,卻只是弄出一堆噪音,莫里斯一把將鑰匙圈從他手中搶走,挑出和鑰匙孔尺寸相符的鑰匙,敏捷地插入孔中,一一測試。

老舊的鑰匙圈有一塊久經磨損的方板,突然,他看到板上刻著的徽章圖樣。

好怪的徽章——黑色釉料已然褪色的徽章,很難看出其中的圖樣。中間隔著一方盾牌,一邊是獨角獸,那另一邊又是什麼?

他才剛想著這個問題,突然,嗒的一聲,鎖被打開了。

門毫無預警地敞開。

淡淡的甜香傳來,彷彿初夏薔薇含苞待放時的香氣。

雖然莫里斯心裡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房間竟然是空的?

感覺好像被人虛晃了一招,一行人發出微弱的呻吟。

雖然是個小房間,但也只有這個房間充滿人的氣息。

一張有扶手的椅子,斜斜地面對桌子擺放。椅墊的天鵝絨因為長期地摩擦,已經呈現白色。有一張格子花紋的蓋毯,還有一件綠色羊毛衫。椅腳前方有雙紅色拖鞋方向不一地擱著。

桌上放著眼鏡、鋼筆、寫了一半的信紙,還有白色咖啡杯和碟子,裡面是冷掉的紅茶。

是玫瑰花茶。剛剛那一瞬間聞到的香氣,可能就是它吧!

莫里斯慢慢將鼻子湊近杯緣。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其中一名警官神色嚴肅地四處探看。

「簡直就像從這個房間消失了似的。」

室內的擺設很少。僅有的裝飾,就是牆壁上那五幀小小的複製畫。每幅畫的年代都不一樣,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共通點,其中不乏著名的畫作。咦?愛德華喜歡畫嗎?莫里斯輪流審視著每幅畫。

突然,他注意到椅子的陰影處有塊手帕。

白色的蕾絲手帕。

from E. to E. with love

上面綉著雅緻的藝術字。是愛德華的東西吧?

「會是什麼意思呢?」

警察和行政人員正圍在書桌前,莫里斯也湊近,一探究竟。

印有徽章圖樣的便箋上,單寫了一個字,很像是愛德華的筆跡。莫里斯注意到便條紙上的徽章圖案與剛剛看見的徽章很像。這和獨角獸相對的是什麼呢?是手持鐮刀的女子?

「這可能是某人的昵稱或什麼的吧?」

莫里斯的視線轉向只寫了一個字的便箋。

LIO

「專有名詞吧?」

「有沒有可能是小說的書名呢?」

「我沒聽過愛德華會寫小說啊,雖然他生性浪漫是沒錯啦。」

「接下來該怎麼辦,教授?」

「先聯絡他的女兒吧。」

莫里斯透過狹小的邊窗望著戶外。

外頭籠罩在一片靜默中。原本夾雜著雪的雨,不知何時已變成點點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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