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呼吸的困難,和一陣緊似一陣的頭疼,令片山輾轉反側,痛苦不堪。他艱難而緩慢地扭動著身軀,睜開雙眼,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這兒是一輛大型卡車的後車廂,四周鑲著輕合金的護牆板。片山仰面平躺在那兒,想活動一下手腳都辦不到。腦袋象被鑽頭打穿了一般,疼痛難忍。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緩緩地抬起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他僅穿一條短褲,四肢呈大字形張開著,分別被捆綁著。全身上下過去留下的傷痕到處可見。頭實在疼得難忍。片山都快瘋了,他不時側過頭去,將口中流出的膽汁吐出來。

這時,車廂的後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夜色中,四個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蒙面人登上了車廂,從體形上判斷,他們都是男人。四個人手提輕便座椅來倒片山身邊,坐了下來。片山依舊不停地嘔吐著。

「難受吧?那就讓你好過點。」其中一個矮胖子開口道。

「你是說,要殺了我?」片山竭力控制住嘔吐。

「不,沒的事,我們只是想減輕你頭疼和嘔吐的痛苦。請你不要亂動,把注射器的針折斷了就不好辦了。」那人說著打開腳邊的皮包,取出一套注射器。另一個高個子男人在片山的左手腕處用橡皮管紮緊,頓時,血管暴起。直至注射完畢,片山始終任憑擺布,一動不動。他暗想,他們若是給自己注射毒藥,自己恐怕早就死了。痛苦漸漸消逝,片山仍舊一言不發。

「你這個人,正如調查所表明的那樣,的確與眾不同。既不問我們是些什麼人,也不大喊大叫……」其中一個人開了腔,他瘦得有些可憐。

片山只是撇了撇嘴唇。

「怎麼樣,我們混在水瓶里的麻醉藥的味道如何?正如廣告宣傳的那樣,無臭無味。」

「你們到底要把我怎麼樣?」片山終於開口道。

「你觸犯了法律,你不僅違反了狩獵法,還非法攜帶槍炮刃劍等武器,這你恐怕無法抵賴吧。就是被逮捕了,你也無法為自己辯解。」瘦子出示了片山的手槍。

「啊,是沒有什麼可說的。」

「那你這槍是從誰那兒買來的?」

「是拾的,在哪兒拾的,我已記不清了。」

「是嗎?莫非冷凍庫里吊著的野豬和熊也是拾的,哼,至於被沒收這種事,你總該有所準備吧?」

「別以為我不能動就那麼神氣活現,你們不象是警察,一定是哪個組織的。」片山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殺氣。

「哈哈,總可轉到正題上來了。……我們不僅知道你在越南戰爭中,被美軍特種部隊選中,在戰鬥中至少殺了五百名越共,我們還知道你殺害了不下幾打反戰士兵領袖和逃亡士兵。當然,是遵照上司的命令。你不是一般的狙擊手,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職業殺手。」瘦子連珠炮般地說道。

「你們認錯了人吧?」片山答道。

「不,我們並沒有認錯。你奇蹟般地從越南活著回來了,獲得的勳章多到可以隨意賣給古董商。然後你又奉命轉戰莫三比克,在那裡,由於你的傑出表現和卓越戰功,被破格提升為準將。之後,你退出了部隊。由此可見,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你在法國為死去的妻子兒女報仇。作為一個人,你前途無量,並不只是一台殺人機器。你之所以能幹掉那三個職業刺客,想必是從有關方面獲取了機密情報吧?」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片山嘟噥道。

「很明顯,看來你值得我們信賴。我們看中你,是因為你能派上用場,不要辜負我們的期待。」

「先別得意,我並不想讓你們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

「還他媽嘴硬,看你能支持多久,給你看一件有趣的東西,這玩藝可以讓你舒服一下。」瘦子嘿嘿冷笑著,打開了旅遊用皮箱,取出一台汽油自動伐木器。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彪形大漢接過伐木器,將控制開關打開,一時間,馬達轟鳴,煙霧騰騰,瀰漫了整個車廂。那大漢又打開加速器,將高速正轉著的伐木器漸漸貼近片山裸露的腹部。

「快點停止這種唬人的鬼把戲……」由於條件反射,片山的肌肉緊張得都變僵硬了。然而他仍然以不屑的神情笑著說。

「照你這麼說,你們是想利用我幹什麼事吧?但我現在正受著傷,就是想動也沒法兒動呀。」

「停下……」瘦子向大漢高聲嚷道。又轉向片山說,「你總算願認認真真同我們談事了。」

大漢切斷開關,將伐木器扔在地板上。片山裝作被煙嗆了的樣子,使勁咳嗽起來,利用這個機會試探了一下捆綁四肢的繩索,看來要掙斷它還不算困難,但要對付這四個傢伙,就有點難辦了。

「請允許我問一個一般性問題,你們好象是國家直屬機關的人吧?」片山收住咳嗽,小聲問道。

「算你說對了,所以我現在跟你說的事決非兒戲。你一旦完成任務,就會得到豐厚的報酬。你不能拒絕,也就是說,沒有絲毫的退路。你還記得三個月前發生的日本航空公司客機劫持事件嗎?」

「對於這種經常發生的劫機事件,我怎麼可能一件不漏地記得那麼清楚呢?」

「就是由紐約開往東京的巨型噴氣機被劫持事件,六個據說是日本人的罪犯,在飛機剛起飛的時刻就拔出手槍,並在機長的身體上放置了炸彈,命令改變航向,飛向利比亞的的里波黎機場。對於這個事件,輿論界所傳播的消息很多地方都不準確。因為國際過激派的大本營利比亞採取半鎖國主義的政策,自由世界的新聞記者根本不可能被允許入境,所以很明顯,是日本政府隱瞞了真象。

「這些傢伙以殺死全部人質和炸毀飛機作為恐嚇,逼迫日本政府支付一億美元的現款,並且釋放在獄中關押的三個罪犯。不可思議的是,那三個人都是一般刑事犯,與過激派並沒有什麼聯繫。一億美元太多了,日本政府萬難接受。恐怖分子們便在乘客的面前公然強姦空中小姐。但這一切仍未能使日本政府的態度稍有改變。於是這些傢伙不得不甩出手裡的王牌:乘客中有一位化名為法蘭克·約翰遜的美國人,實際上他是納塞爾·列賓。如果日本政府不接受條件,他們就要迫使列賓寫下對日工作的供訴書,並將他引渡給巴勒斯坦游擊隊。你大概不知道列賓這個人吧?列賓是個在幕後對日美的政界和財界施加強大影響的人物。由此可以猜測福本先生成為首相,多少有點藉助於列賓……面對這種局勢,政府只得吞下這顆苦果,秘密派遣飛機將一億美元和三名刑事犯送到了利比亞。一億美元被算作了內閣的機密費用。」

「那三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片山追問道。

「其中一人名叫山田村,是澀谷暴力團神宮會的總頭目,他由於吸食清醒劑和致幻劑,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隻身衝進對立組織三光會的事務所,用自動步槍瘋狂掃射,至少殘殺了二十多個人。在逃跑的途中,他又打死了巡邏車上的五名警官,被抓獲時又用匕首刺傷了三名警官。對這種傢伙判死刑都顯得太輕了。但據說因考慮到罪犯當時是處於精神失常的狀態,在殺人問題上他被判無罪,只是以非法持有武器和致幻劑的罪名判了他十年徒刑。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啼笑皆非。

「另外兩個是被稱作送葬者的職業殺手——谷奇兄弟,兩個都曾當過陸上自衛隊的突擊隊教官,這十年少說也殺了五十多個人。大部分情況都是受暴力集團的僱傭。他們是在暗殺池袋的暴力團三光組的組長小竹時被捕的,被捕的谷奇兄弟最後被判無期徒刑……總之,恐怖分子們究竟為什麼要求釋放山田村和谷奇兄弟,現在還不太清楚,或許是看中這些傢伙的本領,需要他們去充當職業殺手。還有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恐怖分子們自稱是屬於世界赤軍遠東部隊。但是,我們問遍了潛伏在日本過激派中的情報人員,誰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組織存在,也許它根本就不存在。

「這樣吧,讓我們換一個話題,上個月從橫濱港出發,駛向非洲奈及利亞的巴拿馬籍大型貨輪『帕羅瑪號』突然失蹤了。四萬噸級的帕羅瑪號在離開日本前,先在名古屋港裝上了價值五十億日元的名古屋產的中型汽車用的外殼。又在橫濱裝上了日產汽車公司製造的價值三十億日元的發動機及其附件,另外有兩百台名古屋和日產的中型成型車,還有二十億日元的港川電器公司的通訊器材以及十五億日元的照相器材,此外,還有約十五億日元的雜貨。

奈及利亞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近年來憑藉著豐富的石油資源迅速發展起來,現在已成為非洲的寵兒。它同日本之間貿易進展順利,日本不僅從奈及利亞大量購買低硫磺石油,日本企業還在那兒開採石油,當然,與此同時日本產的汽車,收音機、電視機等工業消費品也源源不斷地傾銷到那兒。也許是日本希望能獲得一個穩定的石油供應來源,所以,日本政府曾多次以經濟合作的名義向奈及利亞提供貸款。這次向奈及利亞出口通訊器材和幫助其建設汽車半成品工場,算是對奈及利亞國家發展大項目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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