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浪殺手

二月初的一個星期二,天氣還很冷。

深夜,京濱大道一家汽車旅館的停車場上。幾條人影在汽車中來回晃動,從旅館裡透出幾股極微弱的燈光,根本就照不到他們的身上。

幾條人影聚在一起,蹲在地上低聲交談著什麼。

忽然,幾條人影立起身來,朝著一輛小汽車快速走去。

他們一共是三個人,一看就知道,是準備偷車的。

三人走近一輛後窗忘記關上的小汽車前,其中一個伸手進去,打開後車窗,然後半個身體鑽進汽車裡,從裡邊打開了駕駛室的門,一貓腰,坐在駕駛座上,然後沖兩個放哨的人低聲招呼道:

「寺田,城山,快上!」

兩個人也迅速地鑽進了車裡,關好車窗,駕駛座上那個小夥子正從衣兜里掏出一大把鑰匙,準備發動汽車。

「行嗎?湯川。」寺田不放心地問道。

湯川沒有回答,他俯下身緊張地試圖發動汽車。終於,湯川手裡的萬能鑰匙捅開了發動機的引火裝置,汽車發動起來了。

湯川一松離合器,汽車一下子就竄上了京濱大道,朝著燈火闌珊的城區飛馳而去。

中原街。

此時已是凌晨兩點,街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和車輛。在街的對面,川崎署元住吉警察派出所的警察荻原,正把大腿靠在曖爐邊,神經質地不住顫抖。他的同事,小倉警官外出巡邏執勤去了。荻原從辦公室的抽屜底下拿出干魷魚,放在曖爐的炭上烤起來,他回想起自己從厚木農業高等學校出來後,已有三年光景了,但仍在為填飽肚子而拚命干著,不禁感到一陣悲哀。

烤魷魚的香味飄滿了屋內,荻原已被這香味誘得肚子呱呱直叫,他斯下一支魷魚腿正往嘴裡送。

忽然,桌上警察專用電話響了,荻原極不情願地放下魷魚腿,抓起電話簡。

「我,元住吉派出所的荻原警官。」

「啊,荻原君,我是向河原派出所的吉川,剛才有一輛綠色的」日冕「牌小車,正撞紅燈,象是87年或88年出產的豪華車型,在牌號只看到是5-07XX,後面的兩位數沒看清,車可能是偷來的,你注意一下。」

荻原聽著那個頗有長者派頭的聲調,不情願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再重複一遍,87年或88年的」日冕「牌豪華車,綠色,車牌號5-07XX。」

「就這樣,這事交給你了。」

電話掛斷了。

荻原整了整掛在腰間裝有沉重的四十五口徑G·I柯爾特式手槍的槍套皮帶,走出門去。

派出所前面一點就是有交通信號燈的十字路口。荻原站在人行橫道的盡頭,面向元住吉,也就是靠多摩川的方向。目光巡視著公路。

三輛大型卡車轟隆隆橫向開了過去,按著中原街方向的信號燈由黃變紅。一輛小型車的燈光從遠處射來。

荻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注視著這輛小車,小車漸漸駛近時,荻原借著燈光看清了,這正是一輛綠色的「日冕」牌轎車,牌號是「5-0733。」

雖然十字路口仍是紅燈,但這輛車駛進十字路口時並沒有減速的跡象,車燈直射著荻原的眼睛,車上坐著的是什麼模樣的人,荻原一點也看不清楚。

荻原迅速衝到人行橫道上,打著停車的手勢,命令停車,一面吹響了警笛。

「日冕」牌車一個急剎,滑了好長一段才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停了下來,車上坐著三個男人。全都穿著滑雪服,頭上戴著頭盔,荻原仍看不清他們的面孔。

「到這裡來!」

荻原喊到。並打著手勢,命令車往道路左邊靠。

突然,「日冕」牌車啟動並斜著向獲原猛衝了過來。

「幹什麼!」

荻原一個側卧滾翻躲開了,但腳卻猛撞在行人欄杆上,整個身體也橫著摔倒在柏油道上,肩和耳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立即失去了知覺。

「日冕」車又一個急剎,後車門打開了,一隻大手伸了出來,將荻原拖進了車裡。

關上車門後「日冕」車又一次啟動,車裡的荻原蘇醒過來,忍著劇痛,伸手去抓腰間的手槍,但額頭上被象棍棒一樣的東西猛擊了一下,在暈過去的同時,他感到自己正從慢速行駛的車上拋了下去。……

延橫貫都內世田谷區的大小街道,在搗衣石街和大藏街之間,有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這是「赤井畜產品加工廠」。在工廠的地下倉庫里,這時正有三個人在燈光下圍著一張摺疊桌站著。

「赤井畜產品加工廠」曾經製造過火腿和臘腸,但由於被大廠家在競爭中壓倒,現在已經停業了。老闆叫赤用,他占著這個小小工廠的二千五百坪 土地,等待著土地漲價,他本人正在四谷的家裡閑住著。

為了機器不被盜走,也為了便於對地皮商抬高價錢,赤用招雇了此時正在地下室的三個小伙,作為他的臨時警衛人員。

這三個人看上去都象是學生,是見到赤用的廣告後自動應聘的。赤用並不了解他們,但這無足輕重。他給毎人每月的工資只有七千元,雖然太便宜了,但也可以讓這三人輪流睡足八個小時,所以這三個小夥子也很願意。

雖然住宿,水電和燃料是免費的,不過,僅僅只有七千元的工錢,什麼也不能幹;用這全部七千元的工錢,就算只去便宜的旅館和酒巴間與女郎調情的話,也只夠一個月。

此時,三個小夥子正圍著桌子站著,桌子上橫放著從手槍套中拔出來的帶藍灰色軍用塗料的G·I柯爾特手槍,旁邊還放著子彈匣里抽出的預備彈匣。

一個背靠床的小夥子嘆息了一聲,好象很難受似的。他右邊的一個小伙也跟著長嘆了一聲。

「總算是過去啦。」

先嘆息的小伙嘟噥著。他叫湯川。雖然體格健壯,但眼睛象被長睫毛弄得睜不開似的,顯得有點怯懦。

「現在我實在有點害怕,萬一那個警察認出我們就麻煩吶。」

湯川右邊的小夥子擔心地說著,他叫城山,是一個使人感到既漂亮又輕浮的人。

「沒關係,不用害怕,剛才我是用裹布把他丟下去的,連指紋也沒留下。」

第三個小伙爽快地說著。

城山結結巴巴地對著身材不高,但肌肉發達,肩寬胸厚的寺田說:「不過,寺田。……」

「一兩個警察是死是活,我們管不著,說實話,我本想把那傢伙殺死後再扔下車去,那傢伙不會記住我們的相貌的,天又黑,我們又把他用布裹起來。或許他已經死了也難說。」

寺田鎮靜地說道。

「不過,要是殺了警察的話,以後會很麻煩,因為那些傢伙是要面子的,所以要是尋找到我們的行蹤,抓住了我們,我們可就慘了。」湯川低沉地說著。

「你害怕嗎?其實你不必那麼緊張,闖了紅燈,要不誰知道咱們是偷的車呢?更不會出現這些事,要鎮靜,尤其是現在。現在誰要想溜,已經晚了。我們三人是同謀犯,要有一個人被抓住,三個誰也別想活。現在要是驚慌失措,那只有大家倒霉的。」

寺田威脅著說道。

「不,我不謊。」

湯川抬起頭,竭力掩示著不安的表情,想表現得鎮靜些,他歪著嘴笑道:

「誰也沒說想溜的話,只是實際的猜測而已。」

「這就對了,不要慌,不用害怕。來來來,喝一杯酒,鎮靜下來。」

寺田緩和著氣氛,轉過身去拿酒。

「這裡還剩些燒酒,不過我看現在還是不喝為好,你喝酒就要露出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我們都害怕你,我們現在已不再赤手空拳,因為這玩意兒今後會幫我們的忙。」

湯川正撫摸著從狄原警官那裡搶來的四十五口徑的G·I手槍。

「湯川,你教教城山這玩意的使用方法,你進大學以前不是在自衛隊干過一年嗎?」寺田說道。

「雖然我當時主要是用卡賓槍,不過柯爾特自動手槍也是自衛隊常備武器,所以還有點熟悉,這種槍的彈夾裡面應該是七發子彈,不過聽說通常規定,警察只裝五發,所以這玩意兒可能只裝了五發。彈匣橫著的小孔是相互錯開的,從外邊一看就明白了。」

湯川拿起了預備彈匣,看到了檢查孔,從彈匣左右分別開著五個相互錯開的檢査孔。孔有三層,在內側可以看見塞滿了子撣的彈倉,檢查孔上端和彈倉上端的子彈,即使不通過檢查孔也可看清楚,湯川小心翼翼地一發一發地把子彈退了出來,說道:

「的確只裝了五發。」

他拿著手槍,沒有搬起撞針柄,用眼睹作瞄準動作。他壓著槍柄左側,槍後面卡住彈匣的按扭,只裝五發的彈倉,靠自重脫落到一邊。湯川使勁地抵住彈簧,用左手拉起了槍栓,不過,彈倉里並沒有裝子彈。

「這樣我們可以裝十發。」

注視著湯川指頭的寺田內行地說道。

「對的,是十發,如果亂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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