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私立大學英語系三年級的學生石原,在故鄉——四國渡過了暑假,坐上了東海道線上的「瀨戶」特快列車的三等車廂。
列車經過神戶時已是夜晚了,石原無聊地拿出一本小說讀起來。
深夜,列車到達了名古屋站,坐在石原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下車了。這時,一位頭戴米色輕便禮帽,帽沿扣得低低的小夥子從過道對而快速走了過來,坐在空位上。
小夥子身穿筆挺的馬海呢西裝,左手提著一隻天藍也手提皮箱,規格比石原的皮箱還大一些,他將石原的皮箱拿起來,把自己的皮箱放在石原的皮箱下面而,石原晃了一眼,沒有理他。
石原將頭靠近車窗,從車窗玻璃上映出了石原他那瘦小的面孔。然而他的體重卻有將近七十公斤。剛才坐過來的小夥子此時正將頭靠在座椅背上,禮帽扣在臉上,好象正在睡覺。石原閉上了眼睛,也打箅睡一下。可是,今夜他總覺得有點什麼異常,自己怎麼也睡不著,他乾脆點燃一支煙吸了起來。
列車過了安城後五、六分鐘左右,斷斷續續的汽笛聲忽然飄進了車廂,列車也意外地迅速減低了行駛速度。石原模糊地記得,這一帶不應該有特快列車的停車站呀?
坐在旁邊的小夥子突然站了起來,蓋在臉上的禮帽在他站起的同時掉在了地板上,小夥子臉上現出了一副驚惶失措的表情。他連帽子掉在地板上也不管了,飛身撲向了窗口,想打開車窗。石原一見,忙伸手幫他一起把車窗高高拉起。一股涼風立即吹了進來,小夥子急急忙忙從窗子往外探頭。看清了列車的行進方向後,趕緊縮回身來,放下了玻璃窗,檢起掉在地扳上的帽子,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同學,請你幫幫忙,好嗎?」
小夥子看著石原,壓低了聲音說道。聲調非常急切。
「什麼事?」
石原為他這一連串動作感到不可思議。
「只一會兒的時間就行了,把你的皮箱和我的皮箱對換一下,行嗎?」
小夥子的聲調愈加誠懇。
「那怎麼行,不!」
石原為他的話感到意外,便一口回絕了。
「不是白幫忙。請你理解我的無理要求,我可以給你實惠的!」
小夥子說著,從衣袋裡拿出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餞包。從裡面抽出了兩張一萬日元的鈔票遞到了石原手上。
「沒辦法,請一定幫忙,因為皮箱里裝有重要的東西。」
那人的聲音急切地近於哀求了。
「因為不麻煩……,求你了!我一輩子都會記著你的好心。」
小夥子說著,又拿出三張一萬日元的鈔票遞給石原。
「既然這樣,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石原說著,接過五張紙幣,疊好放進衣袋裡。他想:自己皮箱里裝的儘是些內衣和書,值不了多少錢,即使不還給自已,也不是一次壞的交易。
小夥子又向石原問道:
「是否能吿訴我你的姓名和住址,因為事後要馬上與你聯繫。」
石原胡亂地說了一個假姓名和假地址給他,他暗暗笑道。
「這個小夥子的皮箱里多半是裝的走私煙、走私表吧!他肯定是想拿我的皮箱里的東西給檢査官看,以便矇混過去。反正皮箱上,書上都沒有寫我的名字,真是棒極了。」
列車在一個小小的鄉村站停了下來,從過道兩頭走過來四位一眼就能看出是刑警的人,戴禮帽的小夥子臉上一付很不自然的表情,他佯裝鎮靜地點上了一支香煙。
「是平田嗎?」
年紀最大的一位刑警問,然後出示了逮捕證。
「哈哈,知道了。老爺們,你們追上我不覺得太晚了嗎?」
小夥子目中無人地笑道。並嘲弄地伸出了雙手,讓刑警將手銬戴在自已的手腕上。一位刑警取下行李架上較大的一隻皮箱向小夥子問道。
「你的行李是這件吧?」
石原在旁邊連忙撒謊說。
「不!那是我的行李。」
「瀨戶」號列車到達東京站已是第二天早晨。石原提著從平田那裡換來的沉重的皮箱,坐進了計程車。因為賺了五萬日元,所以沒有必要吝嗇。
石原的公寓在關口街,是平常的木結構兩層樓房子,其中有一間面積是四張大小的榻榻米 ,那就是石原的居室。
石原取出存放在看門大娘那裡的鑰匙,一邊喊著「我回來了!」,一邊邁著沉重的步子登上了樓梯。
四處都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打開電燈,石原就看見雜亂的房間里滿是灰塵。他立刻打開木板套窗,吃力地開始清掃房間,當做完清潔時,住在隔壁的關根就進來了,關根比他先一步回到東京。
關根是石原的同學,有一副粗壯的四肢,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是一位射擊愛好者,自己有一隻步槍和一隻霰彈槍,他和石原是密友,兩人稍微談了一下從誰那裡抄寫暑假作業——就是老師布置的調查報告後,石原就以興奮的口氣講起了他在列車上遇到的事情。
關根一邊擺弄著皮箱上的鎖,一邊打趣地問石原:
「是這隻皮箱呵?不會裝的是碎屍或定時炸彈吧?」
「不會的,不過裡面多半是裝的危險物和違禁物品,關根,你能打開這把鎖吧?」
「這樣的鎖也能叫鎖嗎?」
關根說著就從褲子後包里取出帶七種工具的多用小刀,打開其中一把象鑰匙的工具,插進鎖孔輕輕一擰,只聽「咔」的一聲,鎖就開了。
「怎麼?還沒打開你就膽怯了呵?」
見石原躲在一邊,關拫一邊獨自笑著,一邊猛地一下揭開了皮箱的蓋子。
「啊!」
關根突然叫了一聲,就象身體挨了一粒子彈那樣,兩眼直愣愣地盯著皮箱里。
在旁邊看著的石原也嚇得差點一下子透不過氣來。
皮箱里,用塑料布分別裹著一支被分解了槍管、槍身和槍栓裝置的短輕機搶,還有五個長彈匣和近三十個癉藥盒。
「是德國造的舒邁賽槍!在『灰與鑽石』的比賽會上,捷夫魯茲基使用過。」
好一會兒,關根感嘆道。
「你能裝好它嗎?」
半晌石原方回過神來。
「試一試看吧!把你的螺絲刀拿來!」
關根用顫抖的手打開了包著槍件的塑料布。然後開始裝配機槍部件。石原打開了RWS公司(軍火廠名)裝五十發子彈的彈藥箱,盒子里裝著彈頭頂端部分塗成黑色的九毫米巴拉布拉姆盧加手槍子彈,雖然與九毫米的盧加手槍彈相同,但彈頭塗黑的還很少見。
「那點黑色表示是加大了彈殼的火藥量。用於提醒人們此彈用於手槍時,槍栓會飛彈出來。」
關根內行地向石原解釋了彈頭為什麼是黑色的原因。
石原將九毫米的子彈一粒一粒地壓入長彈匣。整整三十二發。
「裝好了!裝好了!」
關根拉出裝好了的舒邁賽槍的金屬槍托。拉起槍栓。右手握住槍頸,讓槍托的底端緊緊地貼在肩部。用一種心曠神怡的表情扣了一下扳機。只見槍栓向前移動,撞針撞擊,發出「咯」的一聲乾癟的聲音,關根將沒有裝彈的預備彈匣壓進彈匣里。
「啊!太可怕了。那個小夥子為啥帶著這種兇器?」
石原一邊笑,一邊說。
「我想可能是這樣的,那個叫做平田的小夥子,在名古屋一帶殺了人或是搶了東西,也有可能是打架耍流氓,被警察追趕,如果在刑警逮住他時,帶走了他的皮箱,一旦發現裡面裝的是這玩藝,那麼僅憑帶著這種東西就可以送他進監獄,所以他就與你換了皮箱。」
關根邊說,邊用槍瞄準電燈。
石原默然不語,好半天里,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一個偶然的開瑞,兩個學生的心靈開始引發出一種莫名其妙的騷動。橫豎是這樣,有了這玩藝,乾脆干一件大事情看看。
幹什麼呢?
石原和關根兩人對學校都沒有什麼興趣,教授的課都是反覆講過多少遍的,陳舊的注釋字句,沒有一點兒值得去學的東西。而且即使大學畢業,為了那微薄的月薪,就得出賣自己的全部自由,這也讓兩人不受拘束的心靈感到不可容忍。
兩人的家庭都不富裕,只湊湊合合過的,所以他們手頭一直都非常緊巴,因為缺錢。石原想往很久的乘汽車環遊日本的計畫一直沒能實現。
關根一直喜愛射擊運動,但好不容易湊點兒錢加人射擊協會,卻沒有錢解決子彈,關根真不愧是關根,為了解決碟靶訓練的子彈費,連學費也挪來用了。還去向住在東京的親戚借錢。
看著富裕的同學遊山玩水,用汽車帶著女朋友外出兜風,大把地花錢,兩人都為自已現在的生活感到難堪,他們一點也不比別人差,為什麼要讓他們受窮?一種不滿的悄緒早就強烈地積壓在他們心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