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宿歌舞伎叮有家名叫「美人」的深夜倒侖茶店,免費向顧客提供電話服務,可以將電話直接打到喝茶的台桌,朝倉半年前曾在那兒招待過一個朋友。

他在日本女子大學的學生宿舍邊上叫到出租汽車,對司機說了聲去歌舞伎叮。那隻從櫻井手中奪過來的皮包就擱在膝上,沿著目白大街,穿過千歲橋。進入五號環綵線的明治大街,在新宿的三光叮往右轉彎,就到了歌舞伎叮的街道,這時已是零點31分了。

兩旁的街道還沒有休息的跡象,與零點前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年輕的白領人員和學生情侶少起來了,代之而來的是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屬幹流氓團伙的小夥子、尋覓獵物的少女,還有不少帶著妓女的中年男子。銀座的酒吧營業時間短,所以那些高級妓女就從銀座流向赤板、六本木的娛樂場所。如果不去那兒就在新宿或池袋一帶兜圈子。

「美人」茶店在馬劇場附近,門庭若市。朝倉下了計程車,拎著皮包走進了灰像潦的茶店。

朝倉推門進去,前頭幾排雅座里的男子們,都瞪起混濁的眼睛,把視線集中在大門的方向,見到是他。馬上就失去了興趣。這些人大概是把女招待的賣弄風騷當成真的了,就死磨硬泡地坐在這兒等到酒吧或夜總會關門為止。有幾個等得實在受不了。便打起磕睡,有的己醉倒了。侍應生見到顧客閉起眼睛,就悄悄過去將他們搖醒。朝倉挑了一個靠近高保真錄音機的包廂坐下,錄音機正在播放一首甜得發膩的女聲流行歌曲。

「來杯咖啡,還有,想打個電話……」朝倉對走來的侍應生說道。

「知道了。」侍應生滿臉倦容地說道。

電話機是和咖啡一起拿來的。侍應生將電話機重重地放在桌上,把話機線插進插座。

朝倉看了一眼咖啡。從它的氣味和渾濁情況。可以推知是用發霉的速溶咖啡粉泡出來的。他沒動咖啡,拿起了電話聽簡。手上仍戴著薄手套。

「您要的號碼?」聽筒里響起了接線員金屬般的聲音。

「麻煩您,請接市外電話,是橫須賀****號。」朝倉報了磯川的電話號碼。

「請您擱下電話悄等片刻。」

「拜託了。」

朝倉照她說的掛上了電話,東京與橫須賀有直通線路。等了兩分鐘左右,桌上就響起了電話鈴聲。

「橫須賀的電話來了。」

接線小姐有點不耐煩地說,接著是植木毫無戒備的聲音:「我是磯川先生的秘書您是哪一位?是從東京打來的嗎?」

「是我,你不會忘了吧?」朝倉用左手掩住另一隻耳朵。

「當,當時……」

「我剛到這兒,叫那老傢伙聽電話。」

「先生已經休息了。」

「叫他起來,要不來,我就叫他永遠醒不來,你也一樣!」朝倉乾笑了幾聲。

「等等,稍等等,我這就去叫先生。」不一會兒就響起了磯川裝腔作勢的聲音。

「這幾天失禮啦。」

「我也失禮呢。」朝倉反唇相譏,又問道:「講定的東西總準備好了吧?」

「隨你什麼時候要都有。可就是老夫覺得與你做買賣太冒風險了。」

「這不錯。」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老夫即使少了你這個買主也沒有關係,再說,沒有你,我的買賣會更順手。不過。你少了老夫,可就有點難辦了吧?」磯川開懷地笑了。

「……」朝倉氣得兩眼血紅。

「你怎麼不說話啊?」磯川似乎對能愚弄朝倉感到樂不可支。

「你以為我是嚇得說不出話來了?真是可憐的人,我是為你的愚蠢驚訝得不想開。」朝倉的口氣卻十分冷靜。

「什麼?」

「我對如何使你屈服的辦法略有所知,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在考慮先試試哪種辦法合適點。」

「你要干。就不妨試試,我有縣警察做後盾!」磯川嚷道。從他的話里可以明顯聽到有動搖的成份。

「是啊我清楚,這幾天我還會給你電話,你得在這之前把東西準備好。這裡妙極了,無法再說下去。反正希望你要明白事理。」朝倉掛上了電話。

他在店內坐了十來分鐘就走了出去。為了防止被採去唾液標本,他沒有碰咖啡,雖然這是不大可能的。

他坐出租汽車回到上目黑的寓所,頓時感到十分疲乏,但現在還無法休息。他將皮包和助聽器等物放進被子里,心裡卻有點不安,如果屋裡來了小偷就麻煩了。當時是作為秘密據點而租了世田谷的公寓。但由於京子也能自由出人,所以實際上己根本派不了什麼用場了。至少那些不能讓第二者知道的東西藏在那兒是不妥當的。說到底,那裡只不過是與京子廝混的地方罷了。

朝倉用一個避孕套裝了三克左右的海洛因,心想這玩藝兒可得一小點一小點地拿。然後又出了寓所,他見到他那輛23C型的摩托車仍在公寓門邊的空地上積著灰塵。

到達世田谷赤堤的「赤松慶」公寓,已將近凌晨兩點了。周圍的高級住宅區行人斷絕,就連在街上遊盪的狗也沒有。只有一隻蹲在圍牆上的貓,在計程車的燈光照耀下,亮著綠色的眼睛。

朝倉上樓開了門,往裡一推。只開了條縫,原來裡面還掛著門鏈,他見八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間亮著電燈,桌上放著飯卷盒和熱水瓶,京子團著身,在沙發上睡著了,大概她等累了。靠近牆壁的地方,小型汽化爐靜靜地燃著淡藍色的火焰。

朝倉用鋼筆挑開門鏈,進屋後,隨手關上門,京子仍未覺醒,他走過去跪在地毯上。吻了吻京子的脖子,右手抱住了她的腰。京子猛地抬起上身,看清是朝倉,就又把頭落在枕邊的軟墊上,仰躺著盯住朝倉,眼角滴下了大粒大粒的淚珠。

「對不起,你這是怎麼了?」朝倉再次俯下身去。

「我在等啊!老是想您是不是已經回來了,您真的回來啦?」

「你說胡話。哭什麼,我這不是來了?我想到你在等著,一顆心早就飛來了。可先是在教授會館擔任出席報告會總結主待人,後來又在主任教授的宅第參加夜宴。好不容易才脫出身來。」朝倉邊說邊吸著京子的淚水。

「我晚飯也沒吃就在等您。」京子輕聲說道。

「真抱歉,不過我怕你一個人感到寂寞,在宴會上也只吃了一點點東西就趕來了。現在該正式吃頓晚飯了。不,你躺著,我來沏茶。」

朝倉笑著站了起來,把熱水瓶里的開水倒在小陶壺裡,然後把茶水斟入茶碗,打開飯卷盒,裡面有五個人的份量。他又在沙發與台桌間跪下。問道:「你要什麼?」

「嗯……」

京子仍躺在沙發上,嬌聲哼道。她擦去眼淚,張大了嘴巴。朝倉心想,我已經給你帶來了這張嘴所嚮往的東西。

京子吃了十來個飯卷就說夠了,而朝倉把剩下足夠四個人份量的飯卷一口氣吃了個精光,又在蘇打餅乾上澆了些翅頭湯料吃了。他中午吃的是熱狗和牛奶,晚餐是兩個油炸豆腐飯卷,整整一天沒好好吃過東西。

京子在沙發卜坐祝夾,喝了幾口茶。他們肩並肩地點然了香煙,這時京子微笑著說:「有件漂亮的禮物,你猜猜看!」

「哪方面的?」

「是您渴望的東西。」京子喃喃地逗著朝倉。

「汽車?」朝倉的眼睛刷地亮了。

「猜對啦!」京子雙手抱住朝倉的頭頸,吊著自己的身子,望著朝倉的眼睛說道:

「是英國的『征服』牌。您想要的就是它吧?」

「是它,TR魂型。」朝倉感到自己的心中湧起了純真的喜悅。

「真巧啊,正是一輛叫做『TR弗特』的車子。」

「真的?」

「『征服』牌汽車有多種型號,我就想,您中意的是哪種呢,後來記起您說過一百七十萬的價格,於是就選中了『TR弗恃』。黑色車身。行嗎?」

「好極了。顏色普通點沒關係。」朝倉說的是心裡話。接著又問道:「那麼是硬頂篷的?」

如果不帶硬頂,自己大概也買得起。

「什麼硬頂?」京子迷惑不解地問。

「就是鋼化塑料的車頂。要是裝了這種東西,看上去就像輛雙座馬車。當然,如果是可卸式,不需要時也可拿下車頂,就成了敞篷汽車,也可裝上軟車篷。」

「是這個啊。您好像說過軟篷或敞篷汽車要是停在有搗蛋鬼的地方,讓人搞惡作劇可受不了,所以我買的那輛是有那種硬頂蓬的,就是貴了十萬日元……」京子輕輕地舒了口氣。

「你把我的心思全摸透了。謝謝。」朝倉用力抱緊京子。用鼻子蹭她的鼻子。

開快車是種享受,而最大的樂趣,莫過於開著敞篷的運動型轎車在公路上飛奔。

想過在黑色的TR魂型汽車加一個硬車頂,到了夜間,與一股的卧車就沒有什麼差別了。朝倉駕駛這樣一輛汽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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